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杜建安看到隔壁的那个书呆子坐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抽着闷烟。喉结一动一动,没有往日的吞云吐雾。杜建安知道他把烟吞进肚子里去了。在乡下的时候,他看到过这样的烟鬼。满地的烟嘴,不是五块的软白沙,换成了两块钱一包的相思鸟。
杜建安客气的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木然的看着他,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这不像往日的他。往日看到他的时候总有一点笑容,露出熏黄的牙齿。
蓬松松的头发遮住了他一个眼睛。满脸的倦容,面脸的疲惫。
杜建安正欲问他怎么了。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
“兄弟,怎么了?”杜建安不忍心看到身边的这一幕。
那男孩子并不回答,弹出手里的烟蒂,又掏出那皱巴巴的烟盒来。
“怎么了,说话啊!”
他依旧无动于衷,杜建安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兄弟,怎么了?哥能帮你什么忙不?”杜建安看到那男孩子微微的抖动,似乎心里异常的痛苦。
“洋洋,怎么了?”杜建安把行李放到地上,去敲他们的门。
半响,那和叫洋洋女孩子打开了门。一脸的泪痕。
“你们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恩恩爱爱,今天怎么仇人似的。”
洋洋看着那男孩子,想说什么,却似乎又说不出口。
“我也不是外人,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啦,我或许可以帮你们点忙。”
洋洋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怀孕了!”
杜建安听到他说的话,一下明白了。他早就知道他们那样不分白天黑夜的鏖战,总会弄出什么事来的。这不他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你们现在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医院!”杜建安在一旁喊道。
男孩子把刚点燃的香烟,扔掉,默默的站在一边。
“我们没钱,又没地方借。”女孩子说出他们的痛苦。杜建安知道他们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
“向你们的同学,同乡先借点,以后再还。”
“我不想跟他们借钱。”男孩子冒出这句话,声音有点嘶哑。杜建安明白他们的难处。自己当初和同学借钱的时候,他们的白眼睛像死鱼的眼珠子一样。何况他们现在这样。人越穷的时候越怕和别人借钱。杜建安深切的理解这点。
女孩子在一边焦急得嘤嘤的哭,那男孩子的脸上也挂着几颗泪珠。不知道是焦急还是悔恨。
杜建安想起自己还有七八百块钱,这个月的工资又快发了。掏出自己的钱包来,给自己留了一百,说:“洋洋,这里六百块钱,你们先拿着,去趟医院。”
他们二人看着他,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洋洋接过钱收住了泪,那男孩子倒哭了起来。
“白剑还愣着,快谢谢杜哥!”洋洋拉着男孩子单薄的旧夹克说。
“瞧你这窝囊样,还不赶快去医院。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杜建安觉得他似乎是自己的弟弟。
秦琼卖马,一文钱难死英雄汉。杜建安心里这样想着。
傍晚的时候,那个叫白剑男孩子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洋洋回到了住处。他看到杜建安不停的弯腰表示感谢。
杜建安实在看不过去,跑到小街上买了几桶方便面,一包红糖,和一盒麦片,送给他们。白剑接过他东西的时候,眼泪又哗哗的流出来了。
杜建安心里一酸。虽然他是自找的,可他却又种说不出的悲哀。要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即便犯了这样的错,也不至于落的以泪洗面的地步。
杜建安彻夜难眠。他深刻的意识到,一个人如果没有钱的话,要经受多少生活的磨难。他越来越想赚钱赚大钱。不仅为自己,而且为了需要自己的人。他又开始幻想起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救世主。
公司里的运营开始好转起来。陆陆续续有些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补习班。秃头老总原来是某个潭州某重点中学的老师,听别人说是犯了点错误给开除公职了。不过他挺会做人的,狐朋狗友渗透到潭州城的各领域。
于笑容打扮的越来越妖艳,每天都换着不同的衣服,当然短裙居多。杜建安弄不明白,这么冷的天,她为什么偏偏要穿那种夏装似的短裙。小刘那小子终日里挂着笑容,杜建安知道,她与那胖女孩铆钉一样铆上了。只是那女孩并不高兴,整天哭丧着脸,似乎每个人都欠她点什么。杜建安估计她是欠揍。
没事的时候,杜建安总喜欢往对面的办公桌地下望。偶尔看得见于笑容肉色的底裤。他那时候总要出点差错。
秃头老总叫他去汇报工作的时候,他竟然说,李姐,我马上就到。
那胖老头,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说了一句,要是还发现他心不在焉的话,就请他打包回家,滚蛋,滚蛋。
杜建安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滚蛋,只有死路一条。
便点头哈腰的说,老总,我下不为例。
秃头并不计较。毕竟像他这样踏踏实实工作的人还是难找,而且工资又低,还是个重点本科。不过这次款还是要罚的,不多不少,就一百块。
他妈的,心也太黑了。一个月不包吃不包住才给一千二,说错了一句话,便扣了一百,这不明摆着剥削吗。
杜建安当时气愤得想去告他。可是又一想,告他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于是把这个念头,憋死在自己的心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