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俗,尹焱会在家中待七日,头七之后便下葬。这七日各路亲朋好友都会陆续来吊唁。
只是尹家的亲人并不多,尹怀松兄妹三人,三妹也就是君倩的生母,早年早早的去了。由于她当年是跟相公私定终身的,自离家后就没有往来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君倩跟尹焱并不亲。
二妹就是当今的硕太妃了,可是依旧在禁足,不得出宫。而这次的事情,天家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尹怀松以前的部下,还有朝中其他交好的官员倒是不少,甚至还有异地的好友赶不及头七之前到,先寄了吊唁的书信过来。一时间,尹府也算是进进出出许多人。而楚慈自始至终都带着伤以尹夫人的身份接待宾客,井然有序。
转眼,就是头七的晚上。传言,死者在这一晚回回来看一眼自己的尸身,知道自己确实是死了,才会停止在人间徘徊安心的去地府转世投胎。
夜静寂无声,连风也没有。只听见火盆里灰烬跳跃的细响。
“你说,大哥会回来么。”女子手里攥着一块玉,看着跳跃的火焰,那是她跟尹焱大婚时硕太妃赐的。下人说,他们给尹焱换寿衣的时候发现他一直贴身带着。
“会的,我们都在,她一定会回来看一眼的。”唐书语跪在楚慈旁边烧着冥纸。
沈冰抬手将披风给楚慈披好,女子起身,走到门口,初春的夜晚竟然一点儿风都没有,惹得初长的嫩叶也如此寂寥。
“这块玉是我们大婚的时候说太妃赐的,我竟然不知道他一直贴身带着。”楚慈看着夜空,没有风,也没有星月,什么也看不见,”这一生是我付了他。”说着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
大婚?听到这两个字,沈冰和唐书语都静默不语,他们兄弟几人都知道那场婚姻是为了什么。天意弄人,有名无实的夫妻,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公平吧。
“大哥很爱你。”沈冰微微垂着眸子,火光映在眸中有些温暖,“那天我去牢里看他,说起我不小心知道你是女儿身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很爱你。”
楚慈回头看他,有些吃惊:“二哥从来没有说过。”
“怎么说呢。”男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时你不过十二三岁,明月当空在听风谷的湖里沐浴……”说着干咳了起来,“被我瞧见了。”
“什么!”骤然一声在夜里格外响亮,唐书语惊的张大了嘴巴,“你……你你……”
“放心,只是瞧见了侧影,况且十二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瞧的。”
楚慈一时无言,哭笑不得:“后来呢。”
沈冰抬头看着她:“我很吃惊,连忙跑着回去,正好看见大哥站在门外出神,赶紧就告诉他了,谁知道……”男子含着笑意,“大哥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没一会儿你就回来了,还披散着长发。”
楚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是不是那晚大哥说他要回燕京。”
沈冰点头:“我看见他挽着的青丝,跟你说早点休息,眼里的柔情怕是几生几世都化不开的。那时候我才惊觉,原来大哥一早就知道了。”
楚慈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晚的朗朗月光,想起他眼里自己从来没有察觉的温暖情谊,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大哥,我好想你。”
夜风乍起,撩动了她鬓边的青丝。
只是恍然一阵,楚慈呆呆的立在那里,骤然回神:“大哥,是你么?”话音刚落,腰间的玉佩忽然掉了,却完好无损。楚慈蹲下去,颤抖的拾起来,紧紧地握在手心,泣不成声:“真的是你……”
沈冰和唐书语一时也热了眼眶,走到了她身边,见她站起身竟然摘了脖子上的血珊瑚,然后郑重的带上了那半块玉佩。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此以后,尹焱便是楚慈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人了。
良久,女子擦了眼泪,握着身边两人的手,那么用力:“二哥,老四,我就只剩下你们了。”这笔账,她一定会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