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医院为了支援牛鼻嘴抽水机站的建设,派了汪医生在工程指挥部临时设一个医药服务点。杨双全的两只手,前几天受了伤,疼得钻心。他到医药店去把伤口擦了药,戴上手套,又回到了他的突击小组里。张宝山从刘大民汇报了小组的情况后,就离开了杨双全所在的突击小组,到刘大民的小组加强领导去了。杨双全回来就同小岗扯成联伙。杨双全手中的铁锤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掉了三次。
“双全哥,你的手……”
“不碍事的,小岗,你还是撑着吧。”
小岗知道劝说不了杨双全,放下钢钎就找来张宝山:“宝山叔,你看嘛!双全哥的手又受伤了。”
“叫你在家里休息,怎么又来了?”
“宝山叔,我的手不碍事,……”杨双全扫了一眼小岗,怪他多管闲事。
“这个娃儿就是不听话!杨双全的伤还没好以前,突击组的组长由小岗代理!走,到指挥部医药服务点去,让汪医生好好给你看一下伤口。现在,你得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休息几天,大家都监视这个伤员,在伤没好之前,不准来工地干活。”张宝山说完,不容杨双全辩解,一把拉着他就朝医药服务点走去了。
杨双全在家里休息了半天,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半天里,他听见几座山上的工地里传来的吆喝声、欢笑声、炮声,心里痒得不是滋味。气愤地盯着包纱布的手,自言自语的唠叨着说:“你,你不争气,偏在节骨眼上找我麻烦,哏……”
他走到睡屋里,看见写字台上的书本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自从同卢腊梅谈心后,已经有半个月没摸过这些书,他也不想去考大学了。他把这些书上的灰尘拍打后,用绳子把这些书捆起来,装进了写字台下的抽屉里。他从另一堆书中拿出一本小说来消磨时间,但他翻开书没几页,又烦燥起来。见屋角里还有妈没编完的撮箕,就拿了一把篾条,端了一根凳子,坐在院坝中间,歘脚跛手的编起来。他心里在想:县委、公社以及其他公社,都大力支持我们修抽水站,有才伯受伤那么严重都到工地去了。难道我受一点小伤就要在家里休息吗?……不,我的手不能打炮眼,还有其他的事我可以做。对!就这么办。他放下篾条,就去准备明天到工地上干活要用的工具。
卢腊梅听小岗说,杨双全手上的伤势恶化,不能干活了,心里特别挂念杨双全。收工以后,她回到家里,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红色木箱,拿了两件东西,用一块青布包好,放在衣袋里,就匆匆忙忙的向杨双全家走去。转眼的功夫,她就到了杨家大院的后门,向杨双全家里望了望,见他在屋里正埋头整理着东西。卢腊梅轻快的迅速的走进后院门口,穿过后院的小坝子,到了堂屋门口。杨双全认真的整理着扁担的铁钩绳,还没发现有人到了他家。
“双全哥!”卢腊梅亲切地叫道。
杨双全听见叫声,抬头一看,见是卢腊梅。忙放下手中的扁担,立起身子,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腊梅……”杨双全害羞地红着脸,捞着头皮,笑望着门边的卢腊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话说:“你这几天安好吧?”
“我一没生疮害病,二没哭鼻子,我哪儿又不安好呢?”卢腊梅还是站在门外边,看见杨双全刚才尴尬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杨双全知道这话是针对自己说的,也不强辩,端了一根独凳子,放在堂屋的左边。然后,微笑着热情地招呼卢腊梅说:“腊梅,屋里坐吧!”
卢腊梅走进堂屋,也不谦让,就大大方方地坐在杨双全放的那根凳子上问道:“听说你手上的伤很严重,是吗?”
“腊梅,你看,我的手本来就不碍事的嘛。”杨双全在卢腊梅端庄、大方的影响下,不再那么尴尬了。他把一双缠着纱布的手伸到卢腊梅的面前,翻了翻手背和手心,叫卢腊梅看过后,从桌子上的保温瓶里倒了一盅开水递给卢腊梅,又去收拾他刚才弄的东西去了。
卢腊梅喝了一口茶后,把盅盅放在桌子上,故意问:“双全哥,听说你上次生了一个月的病,现在好些了吗?”
“嗯,不是生了病,那是我思想抛锚。”
“思想怎么抛锚的?”
“前次,我不是向你亮过底了吗?总归一句话,怕艰苦,受不起打击,一心想去上大学。”
卢腊梅笑着说:“我看,上大学读书也不是件坏事,本来就是件好事,大学毕业后,将来……”
“哎!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杨双全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表示对自己不安心农业生产的认识,后悔不已。他又严肃地对卢腊梅说:“为了你,我现在下定决心了,在农业战线上滚一辈子!”
卢腊梅和杨双全都幸福地笑了。
“伯妈呢?她老人家哪里去了?”卢腊梅叉开话笑着问道。
“妈,她还在工地上送茶水还没回来。”
卢腊梅见时候不早了,她从荷包里摸出青布包,打开布包,捧着布鞋和一块绣着图案的白手绢,送到杨双全面前,微笑着说:“双全哥,这两件东西送给你!”
杨双全接过布鞋和手绢,高兴地看着鞋面,是厚实耐磨的粗毛织帆布做的松紧口操鞋,鞋底面的针脚打得很密实,而且还有“九点花”的匀称图案,并且还打得很平展,鞋底边用白线瓤了一圈毛边,使整个布鞋又增添了一层美感。他放下鞋子,又拿起手绢一看,手绢上绣着两颗紧紧相连的红心,红心下面绣着“将革命进行到底”七个红字。杨双全憨笑着看着手绢和鞋子。他知道:这经过腊梅千针万线做的鞋和手绢,寄托着腊梅的深情厚意,腊梅把她的一片深情,全部寄托在这上面,标志着两颗心要紧紧地连在一起。杨双全看着面前的两件礼物,突然抬起头来,会意地笑着说;“腊梅,你的深情厚意,我理解!我收下它,把它藏在心里。”
卢腊梅从杨双全手里拿过那双鞋,展开鞋梆,蹲在杨双全面前说:“双全哥!来,穿一穿,试试看。”
杨双全高兴地坐到板凳上,把脚伸到卢腊梅面前。卢腊梅帮他穿好后,让他站起来,在屋里似着走几圈。这双鞋很合他的脚,杨双全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走了几步就坐回板凳,他脱掉鞋子,用手将粘在白鞋底上的泥灰拍掉,又在衣袖上擦了擦。再把两只鞋合在一起,用青布把鞋和手绢包好,放在大腿上,憨笑着望着卢腊梅。
“腊梅,你我之间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过在村里也有人在议论我们,我们今年年底就结婚吧!这事你同意吗?”
“我也听你妈这样劝过我和我妈,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叫我们马上结婚。但我们现在都还年轻,正是青春年华。精力充沛的时侯……”
“腊梅你的意见……”
“咱们晚些再结婚!”
“腊梅!我不赞成你的意见。”
“不行!这事得由我说了算。”
“不行!也得听听我的。”
他们相互对视着,屋内许久没有说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