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小孩朝外跑出去不久,那之前松开眉头的小孩又开始纠结起眉头。不久之后,那梦境又恢复成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那些小兽光点在草原上奔跑着的样子。
那个人依稀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甲的青年模样,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富力量的感觉,仿佛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苍穹都都变色。也许只那背景太过空旷,看上去竟然有些萧瑟的感觉。
他又围绕着那大鼎混绕了两圈,似乎又布置了一些结界,这才安心下来,静静盘膝在那地底,闭上眼睛,但区别与之前的静坐,而是类似于在感受着什么。
余戈似乎能感受出那青年的感觉,因为那模样和动作几乎和自己感受那些自己看不见的角力波动一般,那完全只是感悟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感觉到。
时间过的极快,如果那洞里幻境所显示的季节是真实的,那么那时间应该已经足足过去四年之久,而在那四年之内,那个青年没有半点移动,一直如同当初一般盘膝坐在那大鼎旁边。似乎一直保持着那探查的姿势,丝毫没有半分疲倦的样子。
他开始有些佩服起那个人的定力来,要是搁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无法这般在一个地方冥想着度过四年之久。
但是他不知道将来的自己,竟然不知多少次度过这样的时光,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而之前在觉冢里盘膝坐下来的天籁上者,这时候站起身来,没有再有丝毫留恋,而是起身朝着天音圣殿的方向走去。
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那股沧桑之力到底来自何处,但是他觉得应该不会无故出现,那样几近凝实的沧桑之力,如果它的出现不代表一点什么的话,天籁上者不相信。
那是一种类似于心死的力量,能从那些迟暮之人身上真切感觉到,或者说那些感觉疲倦的人身上也能感觉到,但是远没有这般凝实。那应该是上白万人心死之力,只有那样几乎从未出现的心死之力,才能有那般强大感觉。
还有那突然间出现的死气,那几乎可以和那突然间出现的沧桑之力一般让天籁上者感觉到难以置信。因为他不知来过觉冢多少次,但从没有感觉到那怕一丝死气的存在,但那突然出现的诸多死气,又是来自于哪里?
他之前一直盘膝坐在觉冢里,似乎想找出那死气出现的根源,他知道那觉冢里,会出现一些游魂之力,但是也没想到那些游魂竟然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有些措手不及。
天籁上者一动不动盘膝坐了好久,觉冢里又变得和之前自己每一次来的感觉没有丝毫差距。
是自己幻觉吗?
天籁摇摇头,因为那是他真实感受到的力量,甚至余戈面对着那个奇怪光晕还有之后的一系列反抗他都记得清楚,那些死气并不是出现在自己的意想之中,而是在这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觉冢里,真实的出现过。
“但那些死气到底去了哪里?”天籁上者无法回答,甚至除了游魂之力,他根本感觉不到半点死气之力,这样想来,他的眉头便开始纠结起来。
他能感觉到八荒里暗涌的局势,如果没有那些修觉部落的牵制,也许战争就会一触即发。本来他也不再那么在意那些民间之人的争斗,或者说已经看惯了,数年前结束关于东觉道土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依旧没有感受到那么凝实的死气之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八荒之内是不是很快就会有浩劫降落下来?”天籁上者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便加快步伐朝着天音圣殿走去。
而在那茅庐余戈的梦里,那个之前一直沉浸着的青年动了动,站起身来,围绕着那大鼎走了一圈,变得有些伤感起来。良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说话了,尽管是自言自语。
梦境中的青年脸庞依旧看不清晰,但语气却极为恭敬,那些话语娓娓道来:“师尊,这些年,弟子一直在为少宗主的事情奔走,只差一味龙魂,就能构成那传说中的回魂阵。希望到那时候,少宗能好转起来,这样一来也不负你所托。”
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师尊,弟子并不抱怨自己这些年依旧以这样的秘术存活下去,在那些民间街坊上行走的时候,没有人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本来已经算是死亡了。”
死亡是一种极为无奈的感觉,那时候你会错觉是世界上的人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着,或者只有你死了,那些人都还活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那种习惯,来得太快,让徒儿都来不及适应,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坚持奔走。
师傅,如果你还记得,在那一年的无量大世界一直征战不休的混乱里,你从那昔望之国士兵长戟下救下来的小孩。那个小孩在那一秒,就决定这一生,只要还活着,就不会让诸世仙遗的血脉断绝。
这是那时候存在弟子心中最为坚定的念想,结果实施起来,竟会如此困难!
师傅,如果你当时没有在那即将带走我性命的长戟下救下我,也许我们就没有半点关系了,对吧?后来你从不再提那件事,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你想让那个唯一一个凡俗间的孩子感受到和那些诸世仙遗子弟一样的待遇,而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是外来者。
那样的感觉很温暖,就如同一个旧游在外的孩子突然间跌入一个亲情肆意的世界里一样。你并没有要求我修行那诸天普世之力,而是想一个父亲一般,如同宠着一个可以肆意发泄自己情绪的孩子。
我从没有过的感觉,你也许不知道,在那个样混乱的世界里,死掉几个普通的小孩并不是很特别的事。那样的孩子太多,也太渺小,根本就没有人会关注到。
我想我应该是那个世界里最为幸运的小孩,竟然遇见自己也不敢梦想能遇见的场景。那是一个属于神的国度,在那个国里,都一样能欢笑着老死。
你当时笑着问我:“量儿,你自己选择吧,是随着为师修行那诸天普世之力,还是做一个凡人?”
我当时想也没想,就迫不及待的说:“当然是修诸天普世之力。”当时你的神色很奇怪,那是一种我很少在你脸上看见的表情,现在想来应该是无奈。
你就那样一直沉默着看着那远处的无量峰,良久,才道:“量儿,也许你以后就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为师希望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其实在为师救下你来的那一刻就这样想。这修凡一脉,并不适合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喜欢你说的话,你说那修炼一途是在修人修心,不是在修神,你极为轻易地就带过那些几乎可以在诸天万界都足以为傲的修炼方式,我很小就听见宗里的孩子说,其实修普世之力就是在修与诸多世界和谐的力量,如果真能到达巅峰,就一定是那神一样的存在,所以那些先祖就骄傲的自诩为修神。
你说:“这个世界没有神,有的只是我们自己。”
“我们不是神,不过一个最为普通的存在,将那一身的咖锁出去,不过就一个平凡无奇的人,和那些民间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我谨记着你的每一句话,但在你说了那些话之后,回过头来问我:“量儿,告诉为师你现在的选择?”
我还是那笃定的说出那两个字:“俢凡。”你见状便不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极为疲倦的样子。
其实师傅,当时我只是觉得,像我那样早就应该别无选择的小孩,那还能拥有你这般的关怀,遇见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为幸运的事情。
当时我看见我面前那座你虚化出来的无量山,便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你想让我感觉到属于自己生命的熟悉,那我就让自己也变得能融入属于你的孤独世界,也许当我能触摸到你的那个世界,我们就算是看见同一片天地的人了,那时候有徒儿伴着你,就不会那么孤独。
我喜欢你给我起的名字,无量。
这是属于我自己那个世界的名字,尽管到现在,那个世界留在当时那个少年心中的影子已经被岁月淡化,但那个少年不会忘记那本来就要收割生命的长戟被无形中突然出现的压力逼迫,生生的弯折下来,然后反弹回去,准确无误的插入那个之前狞笑着就要扑上来刺向我的士兵的脖颈里。
那是一幅我永生都会铭记的画面,在那个画面里,世界都变成黑白的底色,在你出现的那一刻,轰然又变成满世界绚丽缤纷的画面。
“师傅,徒儿现在学会一个简单的术法,名叫,听风。”那青年话语喃喃。
余戈看见那个青年微微将手扬起来,那外面幻境里本来平静的世界,那些漂浮着的云慢慢的涌动起来,然后那个世界里的小兽奔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隐匿在那些随风而动的草丛里。
慢慢的,那个世界就开始黑暗下来,就看到那在一旁的青年,竟然就凭空出现在那个广袤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无法预知。
就在那个青年伸开双臂的一瞬间,就感觉到那卷动的云被拉扯成风的样子定格下来。那个画面,还有青年,就被勾勒成风的样子。
余戈竟然感觉到那就是风的真谛,因为那个青年以如此写意的手法,让那个世界里本来看不出形状的风,凝结成自己心目中所想要的样子。
慢慢的,那些云又恢复流动起来,慢慢的,那之前北风吹动撕扯成碎片的幻境世界里,就有小兽跑动着窜出来,似乎还一脸惊慌的样子。
如果岁月能记住,听风呼啸,就能听见时光里独属于你的声音。
师傅,我每次感觉到就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就能听见你留在风里的声音。
你微笑的看着我:“量儿,希望你做个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