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果舀起一捧水，从脸上浇下，细细擦洗着胳膊。
“这个是澈儿给你准备的，他说你看到就会明白。”奶娘崇敬地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外围描金画银，看起来贵重厚朴，难道这是他许诺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唐子果有些颤抖的手揭开木盒的盖子，顿时被水汽朦胧了双眸，他竟然心细如此。
嫁衣早已送来，桃色锦服，桃色绣鞋，桃色亵衣，桃色肚兜，连上面的花样都是位居花后牡丹之下的芍药。只是唐子果没有去关注它，因为她不在乎。
可是司空澈却担心她会在乎，所以命人送来了这件礼物。
比正红更耀眼的火红色狐绒，被裁剪成一个肚兜模样，上面一朵花也没有，只是在最中心的地方用金线绣了一个果子，像葡萄也像李子。整个肚兜没有用一点布，全部是用火狐腋下的绒毛制成，里外都是柔软的毛绒。
唐子果把它拿了出来，柔软一点重量都没有，像捏在天边最柔软的云。他怎么送这个东西，奶娘都看见了。
“澈儿可真是上心，这该要好几十只火狐狸腋下最柔软的毛，才能做成吧！”奶娘笑呵呵地帮唐子果擦拭身上的水珠，希望她早点将这贴心的肚兜穿上。
“奶娘，可是宫里送的有肚兜，我不穿那个，宫里的人会不会找我麻烦！”
“不会，现在只有澈儿才可以看你的身体，谁会发现，待会让小妆把那丑肚兜烧了。你就穿澈儿送你的这个！”
“那奶娘，我穿上会不会像只狐狸？”
“怎么会，最多就是诱人的狐狸精，比狐狸厉害多了！”
“……”
把狐裘肚兜穿在身上，奶娘又将护心镜戴在心口的地方，然后再一件件穿上宫里送来的嫁衣。唐子果心底暖得无法比拟，阿澈，你真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梳头的依旧是奶娘，小妆在一边看着，帮忙递一些首饰。
及腰的黑发平埔在身后，奶娘轻缓地梳着，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玄孙满地。”
唐子果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宁静的心情，等到睁眸，妆已成。
丹唇点绛云，粉面含春色，玉耳垂明珠，琉璃双瞳，新月弯眉。灵动，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之美。
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仔细地插着六根金叉。额前的首饰，一看就不是宫里的样式，应该又是他私底下准备的。五朵桃花紧密相连，银质的桃瓣自下而上，绘出一段唯美的弧线。中间一朵大而不失细腻之美，花心处一颗冰蓝薄玉，比得世间的美玉都黯然失色。余下四朵均由磨砂藕玉为芯，六束流苏坠于朵朵银色之下。清风拂过，流苏轻摇。铃铃撞击悦人心耳，更衬出中间一点蓝的傲凌之美。
唐子果看着铜镜，发现自己双眼竟比桃花还要媚，十分勾人心弦，带着浅浅的笑意。这就是自己，阿澈他看到应该会满意吧！
“皇上，十一爷已经在大殿外跪了许久，昨个下午便在那，一宿也没回去。您看，是不是要派人送他回去？”昌德公公弯着腰，低着的头颅几乎要碰到膝盖。
曦皇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抬头，望着外面的天色，“昌德，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这会辰时刚过，九爷是巳时的大礼。”作为宫里的老人，能在皇帝身边伴驾这么多年，他早已揣度出那个人的意图。
司空漠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单手抚摸着光洁的下巴。“哦，那丞相府准备的怎么样了？新娘子呢？”
“奴才听说苏小姐已经穿上嫁衣，还让丫鬟买了耗子药，说是药老鼠。还有那个姓唐的丫头，为了不冲撞王妃銮驾，已经早先让人从后门抬进府了。”
皇上的棋子都已经布好，这回是该收局了。
“哈哈，丞相府竟然有老鼠，定是个大老鼠。昌德，你去宣十一进来，顺便去让绾贵人准备准备，就说待会朕会让她伴驾，去参加她表弟的婚礼！”司空漠一反作为君王该有的严峻，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喏，奴才这就去办！”昌德公公继续弯着腰，一步步退出大殿。
“宣十一王爷觐见！”出了门的昌德，站在汉白玉雕成的玉阶之上，蜷曲的身子此刻笔直得如标枪。除了皇帝，他昌德就是宫中人的主宰，后宫的嫔妃都得给他几分脸面。
膝盖早已麻木的司空珏，顾不得狼狈，跌跌撞撞地奔向大殿，几次险些跌倒。
“皇兄，求你收回成命，不要把媚鸢指给九哥，求你了！”司空珏口不择言，只有深深地叩在大理石地板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不一会额头就渗出血来。
“十一弟，你这是做什么？朕金口已开，天下人都已经知道苏家嫁女，嫁得是当今九王爷。”
司空漠从黄金宝座走了下来，一身龙袍金黄耀眼，胸前狰狞的龙看着仿若地狱恶鬼，死死盯着不停磕头的人。
“皇兄，媚鸢不能嫁给九哥了，因为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求皇兄成全。”
司空珏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后悔自己一时意气用事，万一媚鸢想不开怎么办？万一皇兄不改旨意，当九哥发现媚鸢并非完璧，媚鸢该如何是好？
司空漠早已从探子口中得知司空珏把苏媚鸢强要了，可是依旧装作很诧异吃惊的样子，仿佛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你和媚鸢已经……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对得住九弟！唉，你们真是糊涂！”
“我愿意受九哥责骂，只请皇兄下旨，媚鸢是不能嫁给九哥了！”额角的鲜血已经顺着棱角分明的脸蜿蜒而下，滴在冰冷的地板。
“你先起来吧，既然木已成舟，只有对不起九弟了。来人，拟旨，取消媚鸢与九王爷的婚事，改嫁十一王爷！十一弟，你先带着圣旨去阻止婚礼吧，我和绾婳稍后就到！”
“谢皇兄！”
看着司空珏飞奔而去的身影，司空漠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既然让你心爱的女子做小你都能忍，那么现在呢？王妃婚前失身，改嫁他人。就算你不在乎，可苏媚鸢会死，你和司空珏还能继续做好兄弟吗？司空澈，我的好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