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业命古井无波的双眸始终都是盯在棋盘上没有挪开过。
林语晨陷入了长考之中，如果自己放弃那三颗白子，这盘棋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可如果现在去解救那三颗白子，那么打劫的负担显然是白棋更为沉重。自己如果非要打赢这个劫，就必须得走好几个损招。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盘棋同样是必败无疑。
“咳咳，你的表情不要总这么僵硬好不好了。来，我来给你讲个段子吧。话说，几十年前，马晓春得了中国围棋界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直接升到了九段了。他的好朋友王元八段为他感到高兴啊，于是呢，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马九。从此，王元老师一见到马晓春就一口一个马九地叫着，显得极为亲切。可是，马晓春九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王元八段给他取了马九这个外号之后，变得不爱跟王元打招呼了，见到王元也是不理不睬的。”林语晨侃侃而谈，好像他真的活在那个年代一样。
“不好笑，该你下了。”徐业命的表情还是没有变过，眼睛依旧盯着棋盘。
林语晨不禁有些郁闷，明明自己才是小石佛好不好？怎么眼前这个女棋手比自己还僵硬。
“那好，我再讲一个笑话。你看过《亮剑》吗？”林语晨左一句右一句地扯，好像是故意分散徐业命的注意力。
“看过啊，怎么了？”徐业命冷冷地说道，那张清冷的脸没有正对着林语晨。
“请问为什么当初被称为二愣子的孔杰可以连拿三个世界冠军，一向以一根筋著称的丁伟也能破格升九段，那么请问李云龙为什么连职业棋手都当不了呢？”林语晨接着调侃了起来。
“你确定你说的是笑话吗？考虑好了没有，我可没有这么多耐性等你。”徐业命依旧是头都没有抬起来，显然是对林语晨的所谓段子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她的语气却始终没有变化过，永远是那么平淡，像是一潭死水。
[这个棋其实你并没有死，你可以造三劫循环。]
林语晨的旁边，此时站着一个日期平安时期服装的美男，他一头紫发，头顶高帽，面若璞玉。这人竟然是动漫上看到的藤原佐为！
佐为的声音只有林语晨自己可以听见。这声音穿透心扉，直入脑海之中。好像，只有自己可以听到！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佐为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旁边这个站着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心流凝聚体。难道说自己的心流不但可以穿越梦境还可以幻化成各式各样的人站在自己旁边？
[三劫循环？怎么下？]林语晨在心里默念道。
[这个就得你自己考虑了，我已经提示你很多了。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重要到需要玷污一盘棋。哇咔咔咔咔。]
[大白痴，你不就是我身体一部分吗？还有，你随便换啥样，别学佐为的样子行不行？]
林语晨再看向自己身体旁边的时候，便再也见不到人影了。他可不是什么需要依赖外力才能下棋的人。相反，他很喜欢挑战高手。当年，朴廷桓的弈城马甲“我不卡”席卷弈城的时候，他就向几个职业棋手老大哥借了几个账号。最后林语晨连续五盘都败在了我不卡手上，其中一盘甚至被中盘屠大龙，被人盘面领先两百多目。
林语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沉浸在了棋盘之中。由窗外刮来凉风，徐徐拂过其脸庞。林语晨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变化图。直线计算，非命令手，先后次序。足足上百多种变化在脑海里运转着。
可是，这些变化当中最优的一个也赢不了黑棋。
林语晨猛然想起了黑棋一个不起眼的断点时，总感觉有些奇怪的韵味包含在其中，盘算了几十手之后，总算拿定了主意。
“徐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知不知道***啊？”林语晨慢慢睁开了眼睛，又问起了一个丝毫不找边际的问题。
“不知道。还有，事不过三，我希望这是你讲的最后一个笑话。你还有两分钟就读秒了，想好的话就摁钟吧。”徐业命好歹活了二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林语晨所说的***指的是什么。
林语晨缓缓拿起了一颗白子，断在黑棋那个不起眼的断点上。
“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一本道吗？”
一本道，围棋术语。意指双方的必然进程。
啪啪啪。二人落子如飞，几分钟就下了二十来手。
林语晨也没有客气，一个妙手落下。将黑棋狠狠卷入了自己的反包围圈中。
徐业命在棋盘上的右上角走了一手。林语晨知道，如果，他现在不应的话，自己中腹的白子不但会活。而且，还可以劫杀自己反包围圈中的黑棋。
可是，这样的话，黑棋就可以在右上角再走一手，白子的大半只角都会被吃光。得不偿失！
双方在右上角交换了几手后，黑棋又回到了中腹一带。
“三劫循环。”徐业命放下了将要落下的黑棋。
“按照接下来的走法，应该就是三劫循环了，也就是和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算赌金啊？”林语晨耸了耸肩，眼前的这个女棋手确实比他厉害，至少现在的自己对上她胜算不到两成。能逼得和棋也算是超常发挥了吧。
“可是如果我不想和棋呢？”徐业命略作思考，拿起棋子，直接选择了粘劫。
她的这一手棋也着实让林语晨摸不着头脑
徐业命一旦粘劫，三劫循环的局面也就顺势被消去了，此时的双方就必定得面临打劫的问题。可是这个劫，很明显是执白的林语晨的先手劫。此时的白棋占据着主动的地位。无论黑棋找什么样的劫财，白棋都可以选择不应，直接将黑棋吃个一干二净。
但是，当林语晨的视线挪动到右上角时，他才明白过来了，这盘棋或许他已经输了。之前的黑棋在白棋右上角的几手棋其实起到了一个铺垫的作用。表面上好像是黑棋在走损招，真正意义上，损目的是白棋。因为黑棋在无形中将自己的劫财扩大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以至于对方骑虎难下。如果白棋直接消劫，吃掉黑棋中腹，那么黑棋只需要将右上角加半条边的白棋全部吃光就可以稳操胜券；如果白棋选择对付右上角，那么黑棋抽出身来劫杀中腹白棋，依旧是大胜的局面。
林语晨摇了摇头，将棋子扔进了棋盒之中，示意投子认输。
“十一年前的三星杯，崔哲瀚九段犯过的错误，这回轮到你犯了啊。小石佛这个称号，也许你不配啊。”徐业命面无表情地挖苦着林语晨，说道，“我也给你讲一个段子把。前几个月，柯洁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韩国棋手。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韩国棋手在投子认输的时候用完了所有的保留时间，而柯洁却还有一个小时的保留时间。记者事后问他，你是不是赢得很轻松啊，为什么还剩下那么多时间。柯洁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只是利用对方的思考时间来思考局面而已。’”
“早在几十手之前，你就已经输定了。我承认你很有天赋，竟然可以想到三劫循环。可是，我却比你想的更远。”
林语晨这盘棋确实输得心服口服，掏出了五张红票子，放在了桌上。准备离开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当围棋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