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心急，霍署长，搞清楚这些基础概念，也是为了之后的谈话能顺利进行。”万瑞源继续说，“虽然不为一般社会所知，但长久一来‘度外世界’一直保持着和一般社会并存。‘度外世界’和‘俗世’——‘人’和‘魔’互不干涉是一条默认要遵守的不成文规则。这条不成文的规则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着两个世界的均衡，也保护一般人类不受‘魔’的侵害。但是，在阿弥陀原这里，这条规则却被打破了。”
“说下去。”
霍时亨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硬，但万瑞源不以为意。
“规则被打破的结果，就是‘度外世界’开始侵扰到俗世的一般人。‘度外世界’居民面对俗世中的普通人是占据着很大优势的，而且他们经常会有超出一般常识的思考和行为，用普通人组成的警备力量——就算是精英组成的特警部队对付他们也很难凑效，我相信霍署长对此不会一无所觉——”
他在此时稍作停顿，让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中。
“回到你刚才问的问题，就是‘术者联盟’到底是什么——我们‘术者联盟’是致力于斩妖除魔的一个组织，是对各种邪魔外道的战斗专家。”
“哈哈，简直像是笑话的讲法。”霍时亨的反应像是刚听了个有趣的笑话。
万瑞源摊了摊手，脸上丝毫不见愠怒。
“对身处一般俗世的你来说，斩妖除魔这种事或许真的缺乏真切感又可笑，但对我们来说则不然。我刚才说过了，‘度外世界’和俗世的常识有所不同，价值观也不一样。”
他讲得坦荡，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霍时亨盯着万瑞源的脸差不多有十秒钟，才耸了耸肩说道：“就当是这样吧。那么你说的合作又是怎么回事？”
万瑞源又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霍署长。我们可以一起扫清这个城市里的魑魅魍魉，纠正这失衡的秩序。”
“这些事我自己也会做。”
万瑞源笑了起来，好像霍时亨讲的是什么笑话。
“霍署长，看来你对‘度外世界’的了解还不够。没关系，我可以演示给你看。你这里有枪吗？普通手枪就好，请让我借用一下。”
“我不喜欢在办公室里放枪……稍等一分钟。”
霍时亨拨了一通内线电话，果然用不了一分钟，就有警员将一把转轮手枪送到他手中。
霍时亨将手枪转交给万瑞源。万瑞源接过枪后，随手将弹仓顶出来，确认里面装满了实弹。
“9毫米手枪弹共六发，不错，足够做演示了。”
将旋转式弹仓推回后拉起击锤，在手中掂了掂确认全枪重量，万瑞源抬起视线。
“历史上，火枪的出现改变了战争的形式，终结了冷兵器在战场上的统治力。但是在‘度外世界’中，刀枪剑戟依然大行其道，霍署长，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为了耍帅吗？”
“当然不是，而是因为——枪械的威力不够。”
话音刚落，万瑞源就举起手枪，枪口直接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毫不犹豫地连续开了六枪，直至子弹打光。
“砰砰砰——”的声音还在办公室里回荡，六发变形的弹头已滚落地板。
万瑞源在茶几放下打空子弹的手枪，并侧过脑袋让对方看到自己刚遭枪击的太阳穴。那里连皮都没擦破一点。
“这种事只要是具备一定水平的‘度外世界居民’都能办到，将力量缠在身体表面，形成无形铠甲般的防壁。霍署长，理解了吗？你要对付的就是这样的对手，枪弹对他们无效。”
霍时亨并未如万瑞源期待的那样大吃一惊，让后者稍微有点失望。不过万瑞源认为这只是过度惊讶的另一种表现，就像小动物会因为极端的恐惧反应而全身僵直。于是他没有多想，继续充满自信地说下去：
“‘度外世界居民’还有其他诸如超人的身体能力、魔法、异能等强大之处，但在我看来，这种能直面枪弹的防御力才是使他们足以凌驾俗世的要点。如同在俗世的历史中，枪械的出现改变了战争的面貌，‘度外世界居民’也能凭借这种力量重新改变战斗的面貌。时至今日，依然挥舞刀子互相砍杀的理由，就是这么单纯。”
霍时亨木然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接着忽然笑了。
至此，他已经确定了万瑞源，或者说“术者联盟”的盘算。
一开始还表现得像是拜访的客人，然后谈话到了中途，万瑞源就开始一步一步抢占主导并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巧舌如簧的讲解，用上手枪当道具的现场演示，这些内容不能说全是谎话，但其中绝对含有故弄玄虚的成分，也有故意含糊带过、夸张误导的成分。
——例如说，霍时亨就恰好知道，对方演示的那种“防御力”虽然神奇，但却也是有限度的，六发9毫米手枪弹打不破，再来六发就说不准结果了。“防壁”一旦比打破，下面的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最多是稍微强韧点的血肉之躯，会流血、会负伤、也会脑袋开花。
说到底，万瑞源这一番做作都是在为他自己和“术者联盟”，塑造神秘感和权威性。万瑞源设法将本来一次主动登门寻求合作的拜访，扭转成世外高人对俗世迷途客的指点迷津。
如果这一计策真的凑效，也就是万瑞源成功在精神层面上压制住——或者说唬住了霍时亨，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为自己一方争取更优厚的条件。到了日后具体合作的时候，“术者联盟”会进一步在关键领域上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力量不对称慢慢占据合作关系的主导地位，让霍时亨一方在实际上沦为“术者联盟”的手下。
相当精妙的计策，但既然已经被霍时亨识破，也就相当于失败了。
需要演技的时间到此结束，泰然自若的自信笑容又回到了霍时亨脸上。
“真是一场很精彩的演示，万先生，让我不得不好奇你是即兴而为还是早就彩排过？”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对方的笑容让万瑞源感到有点不舒服，眉头稍微蹙起。
“算了算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霍时亨笑着说并摆了摆手，“对了，你刚才的一番讲话虽然精彩，但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什么我方必须和你合作呢？”
“霍署长，你还不了解吗？那我就直接说吧，就算你组建了装备精良的特警部队，但光靠他们就想在和‘度外居民’的对抗中获胜是不可能的，你手上的战力和知识都有所欠缺，这些我们都可以补足。”
霍时亨微微一笑：“似乎是这样，但我觉得你们也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能够独力解决，也就不会想到来和我合作了，我说得对不对？”
万瑞源的眉心不知何时出现了深刻的皱纹，闻言立刻说道：“霍署长，关于这一点——”
然而霍时亨竖起手掌打断了他：“万先生，你的演示完了，接下来，轮到我有东西要演示给你看了。”
他站了起来并走向门口，“请跟我来，车程大概十分钟。车子已经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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