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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况,还有财火,被叫进校长室。老况感觉到,在校长室听教导,宁愿在食堂间受砸饭盒,学生动作利索,砸完骂完,就没事了。而校长室里,校长讲了书记讲,书记教导来,校长教导去,半天没个完,教导得老况的头老是在旋。教导完了,说不定又要检讨,这是老况最害怕的。上次检讨,虽然很出风头,那是靠老马指点。如若又检讨了,再去叫马老师帮忙?哪能老劳驾人的!
老况、财火像犯错的小学生,愁眉苦脸的站着。瞧见近旁多的是凳子,老况的眼睛,不断地扫瞄那些凳,一天的劳顿,已脚酸手软,多想弄把凳子坐一坐!他巴望两大人,对自己的暗示有所领悟,校长或书记于是说,两位请坐。但是,老况的愿望无法实现,抬头看,校长的牯牛卵蛋早已突出,板着那张钟馗脸,如老况财火之类的小鬼,一见,没不吓得发抖的。老况瞥见,财火确已是浑身哆嗦,身形已没个站相。老况本人,因久经沙场,钟馗脸见的次数多,也就不十分怕了,因此,不至于像财火模样,全身颤抖。然而,终于也不敢自找凳子坐下,无奈的站着,听两位大人轮番轰炸。
这当儿,财火在发抖,老况也没敢放肆,只是眼睛像偷食老鼠,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可在校长看来,这是油腔滑调,不正经;这是心不在焉,不把自己错误放在心上,不把校长的话放在心上!
突然,嘭的一声,钟校长拍响了桌子。他一把推开自己的座椅,腾的站起来,那钟馗脸生动的变幻着,腰间的皮带又吱吱的发响。这时,老况也哆嗦了,他不只是听说,也亲眼目睹过,钟校长个性特点发作时,抓起身边随便什么东西,就会砸过来,打过来。老况偷眼看,钟校长身后,就有把扫帚,桌上有墨水瓶……那椅子太重,不会砸过来吧?老况心里预先防备着,在校长采取行动时,将受打击的损害降到最低。
然而,如老况此类小人,岂能料知钟校长的君子气度。钟校长强烈地忍受住了心中的怒火,对老况俩制造饥饿,损害青少年身体健康的滔天罪行,没有用激烈的手段教育,更没有采用操起扫帚柄,摔过墨水瓶,用椅子猛砸,等那些对犯罪分子理所当然的惩罚。只是严厉的喝了一声:“给我站好,还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自己不仅是犯错,而是犯罪,知不知道?你们自己说,这事怎么处罚?”
老况或许读过几年书,略懂立正稍息之类,而财火,确实没上过学,可能无师自通,才勉强认识12345,几个阿拉伯字,其余,可对天发誓,一字不识,是墨笔瞎,真正的文盲。也没得到老师的真传,不懂在长官面前,应立正敬礼的;特别像自己之类犯了错的人,更应如此,加倍恭敬,来赎前愆。所以,因害怕站不直身子,被钟校长批为吊儿郎当,是应该的。尽管财火能将死人和大部分活人服侍好,但在钟校长面前,实不知如何服侍。他这个钵头啊,潇洒盛酒盛肉,同时,也能盛进笑脸和美谈,叫他来盛批评和礼节,却顷刻成了烂泥钵头,死钵头,毫无能为了。财火的脑子,越发稀里糊涂,就越没人形,越没站相,也就更“吊儿郎当”了。
财火非常痛苦的看着两位领导,说:“钟校长••••••”他力图想把话说清楚,作万分努力,终于不能够。
余书记出场了,他用足以使泥菩萨感动、终于忍不住纷纷掉泪的声调,开始启发教育:“你们要理解领导的心情,钟校长,我,为什么急?刚才,钟校长的话是对的,你们犯错是严重的,重到有罪的地步。你们想想,学校是培养人的地方,而学生是学校工作的主体,没学生,也就没了学校。青少年又是祖国的未来,就因你们工作不负责任,损害了青少年的身体健康,影响了学校工作的正常开展,不也影响了祖国的未来?你们自己说,这错多严重,是不是叫犯罪?”
财火已经受不住了,余书记再继续启发教育下去,他肯定要瘫下去。财火结结巴巴的自语:“犯罪,犯罪••••••是,是,我们有罪••••••”
老况也恐慌起来,他可怜巴巴的说:“余书记,那、那我们快点到派出所去投案,——自己主动去,罪是不是可轻些?”
两位领导发现,教育已经在起作用,立即向实质性方向挖掘,追查责任人,落实处罚。于是,余书记乘胜追击,当然,用的仍是以情感人的教育方法。
余书记说:“你们能认识到错,是好的,但一定要认识到为什么错,只有找出原因,才能找到改正错的方向。——这些天的夹生饭,你们哪一个烧的火?”
这和颜悦色的问,确实猛的一棍,将老况财火的迷茫敲掉了,两人都吃了一惊,抬头,对视了一眼。
余书记立即又追问一句:“哪一个烧的,啊?说!”
财火说:“这个,这个••••••”
老况说:“这个,这个烧火的不是一个人,有时我烧茶,财火烧饭,有时我烧饭,财火烧茶。火不旺了,他添铲煤,我也添铲煤。”
财火说:“是这样,我们不固定,活儿轮着做。”
老况赶紧补充道:“刚才余书记说,要找出错的原因,原因我知道。我们原以为,学校的煤一向好,一样好,可近来食堂买的是烂煤,全是石头,烧起来,也没焰头,烧着,烧着,不知何时自己灭了••••••”
一听老况财火如此说,钟校长刚平复的牯牛卵蛋又突了出来,他正待发作,余书记摆摆手,示意他忍一忍,另一只手,向门口一点道:“老况,你先回去,财火师傅,你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