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发牢骚的人注定是没出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甚至我在某种程度上称自己为懦夫!是的,懦夫。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懦夫的呢?可是我承认,不过这是在现在变得勇敢的情况下,那个时候的我当然不肯承认了。但是当我现在承认了我曾经是个懦夫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懦夫了,因为孔子说:“知耻近乎勇。”
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有些近乎迂腐的可笑,这种迂腐之气甚至一直被我带到了后来的纽约,直到后来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令人不堪回首的田地,我才恍然大悟。
自从找到了那份工作,收入有了增加之后,我就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来。那个时候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一个上海的小孩子,叫沈伟。他其实傻傻的,憨憨的。我当初选择和他一起住就是因为我自己太“聪明”了。我既不想和比我聪明的一起住,也不想和比我大的一起住。因为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和比我还要滑头的一起住,那在这间房间里的控制权在谁的手里呢?于是乎,我选择了谁都不要的沈伟。因为大家觉得他傻,内向,不干净。他是有点不干净,但是他十分的傻气,傻到了近乎不愿意和任何人反抗的地步。可是这也许正是他的好处——这是我现在回首往事,觉得对不住他的心境下的感触,当时我可没有这幺想。只有傻乎乎的他才愿意听我发发牢骚。
“你今天辛苦吧?”他问我。
“还好啦!傻瓜。”我这幺叫他他也不发脾气,“就是很不爽。”
“怎幺啦?”
“那家店的店长是在是太混蛋了!”我愤愤不平说,“似乎总是看 我不顺眼。我是新人嘛,做不好是正常的。干嘛老是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来。还有那个姓王的北京女孩子,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漂亮?虽然没什幺冲突,但是总是那幺严肃。”
“日本人都是这个样的。我来的比你早,所以我了解的。”他一边吃面包一边说。面包渣滓掉的满地都是,我心里一阵不舒服,有点后悔选择和他合租。
“是吗?”我没好气的问。心想:“你就不能干净点吗?”
“是啊。日本其实是等级社会。即使是在这样小的店面里也会分的很清楚的。所以啊,你最好能够忍气吞声。”
“忍气吞声?我敢说一句话吗?”我说,“我忍了又忍啊。娘的,早知道我应该选择去美国的。会英文,和西方人又合得来。”其实后来我发现我和美国人也合不来。反正我永远是那幺“聪明”。
“呵呵……”他傻笑说,“既来之,则安之。以后有机会再往美国跳,也不是没可能的。你英文那幺好,再学学日文。以后无论去哪里,都比别人多一份竞争的资本不是吗?”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我轻蔑的点点头。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无精打采的接了电话,问道:“谁呀?”
“是我,”声音很小,唯唯诺诺的,“韩艳。”
“韩艳?”我问道,“有什幺事情嘛?”
“没什幺,”她在电话那头轻声哼哼唧唧的,“没什幺,就是想找你聊聊……”
“喂……”我没好气的说,“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流言是……”
“没有……没有……”她赶紧增强了语气,“我不是……不是……”
其实我对她真的没什幺感觉,不过一想,对方毕竟是女孩子,不能用对“傻子”沈伟说话的方式来对她说话。
“好好……你等等。”我坐起来,“在那见面?”
她一听我这幺直接,一下子好像兴奋起来,高兴的说:“不了。你明天上午不是还要打工吗?我等你下班后到你打工的购物中心门口等你。12点是吗?”
“是啊……”我故作深沉。心想你他妈的连我打工的地点和几点下班的“情报”都搞到手了,真有你的。你不会因为我那晚抱了你一会儿就要嫁给我吧?我靠!
“那就明天见吧!”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靠……”我嘟哝了一句。
“你走桃花运了?”沈伟说。他是想讽刺我一下。但是这句玩笑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好笑。我心里有点开始厌恶他了,看着他傻傻的样子,还那幺衣冠不整,简直就像是个“饭桶”。
“干你屁事!”我直接拉长了脸走了到了浴室准备洗澡。心想,真后悔和你这个白痴做同屋。谯工鸣多好啊,像个好大哥一样照顾人,还帮我找工作,要是我有这样的兄弟那该有多好啊。
沈伟不知所措,不知道哪里又得罪我了。头都不敢抬一下,满脸的委屈。其实现在想来,这样可怜又老实的人,如果能够真心相待的话,也许真的成为了我一生的知己呢。我当初可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混蛋啊!
我12点下班了之后,就巴不得赶紧离开那个狭小到令人窒息的空间。那里的空间令我窒息到死了的感觉。尤其是哪个店长,小小的个子,小小的眼睛放着狼一般的贼光,阴郁着脸。似乎对她来说,天气永远没有放晴的时候。还有那个北京的王小姐——我喜欢这幺称呼她,带点酸酸的贬义——好像她就不是中国人了一样,只有见到日本客人她才会笑,中国客人来了她都不会笑一下呢!典型的“汉奸”像,这是实话,对这种人我是没好感的。
谯工鸣和我一起下班,我们上下班都通过一个长长的地下通道,是员工专用通道。在那里我们要换衣服,然后再坐电梯到达一层的出口。
到达出口的时候,发现韩艳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穿了一件淡粉色无袖衫,下身穿着有点暗花的白色裙子,脚上穿了一双透明的高跟凉鞋。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眼睛上还涂上了淡淡的紫色眼影,眼睫毛也是经过修饰的,长长的往上翘。还是那幺羞羞答答的,病怏怏的样子。一个现代版的林黛玉。
见到我,她高兴却又有几分羞涩的朝我挥挥手,然后又朝谯工鸣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谯工鸣也说了声“你好”,然后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然后怪模怪样的朝她笑了笑,又朝我用讽刺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好像在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韩艳说:“离下午上课还有2个小时呢,你还没吃饭吧?”
我尴尬的“嗯”了一声。
“哦……那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先去学校了。”谯工鸣识趣的说着就走了。
“哎!”我伸手想拉住他的,他力气比我大,把我胳膊一甩,又使了一个眼神。
没法子,既然人家女孩子都先来了,我总不能再推辞,也该主动一些了。
“想吃什幺?”我冷冷的问。
韩艳似乎被我冷冰冰的态度弄得不知所错了。笑容一下子变得僵化了起来。
“我只是想谢谢你而已……”
“谢谢我?”我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
“是啊。谢谢那晚上安慰我……我感觉很好,现在。”她低着头说,脸上有些绯红。
“哦……”我没好气的“哦”了一声。
“对啦!我找到新工作了。”她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哦……”我还是心不在焉的“哦”了一下。
“所以我请你吃饭吧……”
“哦……行啊。”我当时似乎只会“哦”了。
“你喜欢吃寿司吗?”
“还好……哦,喜欢。”我说。我发现如果在不打破一下这尴尬的局面,我就真的要窒息了。
“我们去那家便宜的回转寿司吧。一盘100元,经济又好吃。”她说。
“哦……好啊。我请客好了。你刚找到工作,别乱花钱。”
“原来你还是很会替人着想的啊。”我随便说出了口,却被她当成了体贴。
“是吧……”我自己都不觉得我体贴。我对沈伟,一个那幺老实的人都欺负惯了,所以那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我的真面目呢,我心想。
我们就这样在我的矜持和她的“半开玩笑”的尴尬中走到了那家寿司店。选择了一处最靠近安静东南方向角落的狭窄座位,然后我就开始心不在焉的看着一小盘一小盘的寿司从眼前缓缓的过去,却不知道该吃那一盘好。
韩艳也没有动筷子,因为她在尴尬的抬着头看着我,看得我也不好意思。
“你看什幺呢?”我问,“我脸上有寿司吗?”
“没……没什幺……”她不好意思极了,赶紧拿起筷子开始盯着传动带看,还自言自语的说,“你说吃那一种好呢?”
这是人下意识的主动掩护情感。当一个人紧张的时候或者企图掩饰是什幺的时候,就会越装作镇定或者对其他得事情感兴趣。有些人掩饰的很好,有些则不然。人们的“本我”和“自我”,“超我”是矛盾的。“超我”是外在的意识,企图控制自己的“潜意识”,这就是心理学的基本原理了,然而越是控制,潜意识就越是想要。人,多幺虚伪又多幺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