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六年三月,定国忽然传出了两个震惊举国的消息。朝野上下,街头巷尾,人人谈论,处处沸腾。惊奇有之、赞叹有之、惋惜有之……
第一个消息,皇帝率领的大军从安国凯旋而归,此回战役大获全胜,不仅重创了安国的国力、军力,还逼得安国被迫求和,献出至尊金印,安心依附于定国之下,彻底沦为一个附属藩地,岁岁纳贡,代代不止。
安国可汗云铮被敕封为定北王,其臣下官职照旧,赐居伊新草原,永享富贵尊荣。
第二个消息,皇帝最宠爱的悦娘娘被故去的安国公主云裳掳掠至安国,在珠朗雪山一役中,为皇帝不受威胁,甘愿魂断断魂崖、身坠雅鲁江。经士兵打捞半月,结果尸骨无存。
一说是悦娘娘坠亡以后,尸骨被江中鱼虾抢食殆尽,一说是可能被湍急的风浪卷到深江逐渐腐化,一说是……
多情的君王抱着悦妃的遗物悲恸欲绝,已是罢朝半月,每日醉生梦死。
……
“我自始至终,喜欢的,就是阿琮……”
“执瑶之手,与琮偕老。”
“瑶儿,今生今世,只喜欢你一人……瑶儿,永远不会走……”
梦碎无声,心碎无痕,唯有泪雨飘进往事,思念之苦无法逃脱,无法忘却。在每个寂静的夜痛彻心扉,脆弱的心弦被思念的泪所滴断,散落在红尘的无耐之中!情深缘浅,今生一曲悲歌,一个转身,天涯陌路不相识,唯有心碎梦断魂!几多惆怅,几多惘然,只因剪不断,理还断。
瑶儿,瑶儿,你又怎能离我而去……
一场夜雨打湿了通往撷芳宫的小径,道路两旁的槐花树上不时滴下点点水珠,将轩辕澈的肩头打湿了一大片。胸臆间阵阵酒气上涌,眼前模糊一片,有好几次他险些被凹凸不平的青石路绊倒。
这一场凄凉的雨,打落了多少枯黄的叶,这一个凄清的夜,又忧伤了几人寂寞的心。
瑶儿,没有保护好你,都怪我,都怪我……
瑶儿,你在哪里,阿琮好想你……
前方低矮的灌木丛中忽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但见从撷芳宫黑黢黢的宫墙方向,飘过来一点晕红的灯光。慢慢地近了,这才发现柔和的灯光后是一个浅粉色匀称的身影。娇柔的面颊上,一双含情的双目似喜似怨。
“瑶儿!”轩辕澈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激动万分地从青石上一跃而起,抓住了她的双肩。
“皇上……”她温柔地低垂着粉颈,任由他紧搂着。
轩辕澈把脸埋进她的青丝间,眼眶微微湿润着:“瑶儿,你回来了?”
……
摘星台寝殿
贵嫔赵雅芙斜倚在龙凤呈祥大榻上,伸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心中涌起了万千滋味。
昨夜,她在撷芳宫外的林间小径上“偶遇”了皇帝。
所谓的偶遇,不过是费尽了自己的心思。自从她被禁足明粹宫以来,便开始增肥,为的只是能再一次进入他的视线,重获恩宠。
但当她解足以后,定安两国开战,皇帝御驾亲征去了。郁闷之余,却听闻楚瑶那贱人竟坠崖死了,哈哈,怎能叫她不拍手叫好?
楚瑶坠亡,伤心欲绝的皇帝班师回朝,日日罢朝不说,除却到乾清宫处理必要的政务外,大部分时间皆逗留在了撷芳宫。因此,才有了昨夜的一幕。
她的心愿终于实现了,皇帝发现了她,并如获至宝地把她抱回撷芳宫……不,是摘星台,后宫所有女子梦寐以求地方,多少次她魂里梦里都想进入的地方,这回她竟然真的进来了,还和皇帝相偎着同卧在了龙凤大榻上!
但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宝石玉璧为灯,东珠为帘幕,赤金为柱础。六尺宽的龙凤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硕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珠石,凿地为龙凤,龙凤的图案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赤足踏上只觉温润无比,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她本幻想着皇帝能宠幸她,即便是暂时将她当作楚瑶的替身。然而,已是多日不眠不休、身体日渐虚弱的他在‘她’耳边絮絮说了不少情话后,便缓缓入梦。那声声的‘瑶儿’仿若一盘冷彻心扉的水,兜头泼到她的脸上,让她既心凉又嫉恨。
令她更为懊丧的是,这个冷漠的男人,面对‘她’的出现欣喜若狂。一把将她抱起,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突地摔倒。在倒地的刹那,他为了疼惜‘她’,竟将自己的胳膊垫在了她的身下……
回到寝殿,“瑶儿,瑶儿……”他声声低唤,眼眶忍不住再次地红了,滚烫的泪从他眼角落下,在她眉心溅开一朵惨淡的水花,“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往后,就算是把你锁着,也要把你锁到我的身边……”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外表看似冷漠的君王实则内心炙热如火,对楚瑶,早已是跨越了君王对妃嫔的宠,过渡到了男子对女子的爱。
而这个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强的女子,对他亦是有情有义。在宫中人人传颂魂断崖前舍生取义的一幕,她嘴上虽不承认,可她的内心早已翻起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赵雅芙轻叹一声转过头来,凝望着身边紧紧拥着她,睡梦中依旧眉头深锁的皇帝。
胸臆间情思百转,她悄悄地俯下身去,把嘴唇贴上他的眉心:“皇上,她已经去了,珍惜身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