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安国于两国边境烧杀抢掠,率先挑起战火,声称要为故去的云裳公主报仇。皇帝轩辕澈勃然大怒,随之御驾亲征。
厚重的帐帘被掀开,一只乌黑的丝绒绣金高靴跨了进来。
满室的烛光,因着帘外忽然袭入的冷风而蓦地一亮,将来人身上金色的盔甲映照得熠熠生辉。他大踏步地走着,腰间的长剑不时撞到铠甲上,发出铿锵的声响。
来到书案前,他止住脚步,背转身伫立着,挺拔的身躯被烛光拖出长长的影子。
“叶檀,可有娘娘的消息?”
“回皇上,有了。”叶檀眼波微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目,苍白而憔悴的俊容,略作迟疑了一下,“拒暗卫回禀,娘娘,被云裳的武士掳至安国的皇宫,如今正在安国大汗云铮的帐营。另外,云铮十分倾心于娘娘,意欲册娘娘为皇妃。”
心,情不自禁地一抽,如同滚滚的春雷炸响在轩辕澈的心头。眼前忽地一黑,不由地后退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叶檀眼明手快地扶着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沙哑而苦涩,“请皇上保重龙体!自悦娘娘消失以来,您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便几乎不眠不休。定国需要您,天下万民需要您……”
轩辕澈嘴唇蠕动了几下,正想说什么,帐帘再次被掀起,带来一股疾风。
只见一身紫金螭云纹长袍的轩辕澜一脸幽深暗沉,大步走了进来。
“轩辕澈!”他毫不畏惧,抬起头与他怒目相对,紧紧地握住了身侧的拳:“早知你无力保她,我当初就不该放手!”
轩辕澈咬牙立着,呼吸渐渐加急。耳边,轩辕澜愤懑的声音如拍岸的浪涛阵阵传来。
“……自从她奉旨进宫后,短短时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从前的她,天真烂漫、开朗快活,如今却身陷后宫的明争暗斗之中无以自拔。一次又一次地,她被人陷害,身涉险境,最后还被你的母后指去长伴青灯古佛,遭歹人掳走……”
他说着,抬头直视轩辕澈。却见他直挺挺地伫立着,深邃的眸子如同一汪古井,漾着幽幽的波纹。尽管强自镇定,依旧可以捕捉到他眉眼间无法按捺的伤痛和黯然。
轩辕澜垂下眼,冷冷一笑道:“皇兄有没有想过,所有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她没有进宫,若是没有喜欢上你。若是她成为裕亲王妃,成为裕亲王轩辕澜一生唯一深爱的妻子,她还会经历这些苦难和折磨吗?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该强取,我不该放弃,如果是那样,那结果……”
“住嘴!”轩辕澈怒吼一声,伸手攥住他的双臂,手指紧紧地掐入他的肉里,“没有若是,也没有也许,瑶儿是我的女人,她一生只属于我,她不可能成为裕亲王妃,永远不可能!”
轩辕澜抬眼与他目光相对,身子僵直着,在他的狂怒下依旧不躲不闪,“你得到了她,却不能给她安宁和幸福。你我都知道,瑶儿天性善良烂漫,根本不愿意,也不适合待在黑暗的深宫大院,若是再沉陷其间,最终只有绝路一条……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早早放手,任由她在皇宫中摧残一生,任由她深陷囹圄……”
一番话铿锵利落,仿佛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轩辕澈的心头。他咬住唇,狠狠地咬着,试图用唇上的痛来盖住心头的痛,可是纵然咬破了下唇,口中一片血腥,心头清晰的痛却还是无以遁形。
“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早早放手,任由她在皇宫摧残一生,任由她深陷囹圄……”
……
他何尝忍心让她坠落在深宫无尽的险阻与黑暗之中?
可是放手……又谈何容易?
眼前跳跃着的灯火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他晃了一晃,垂下头努力调匀自己紊乱的呼吸。
他不能想象没有瑶儿的生活。回首过去的二十五年,仿佛尽是黑暗无边,没有一丝光亮。唯有她的出现,如同不可或缺的生命之源,充盈着他的生命。一旦爱上了她、一旦拥有了她、一旦习惯了她,又如何能忍受失去……
他颓然垂下双臂,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软弱与无助。
“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我和瑶儿心心相印,不能没有对方……”
轩辕澜神情一滞,眸中咄咄的光芒刹那间黯淡了许多。良久,他轻叹着垂下眼帘,唇边划起一弧无奈。
“遇上你,也许是她今生的劫……”
轩辕澈深深地凝望着他,眼底,仿若万花筒般变换着无定的波纹。
“不会!”他决然吐出这两个字,眸光一转,射出冰冷的寒气,“朕以定国江山和朕的性命发誓,定要把安国狠狠踩在脚下,让朕所爱的女人回到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