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中,郑含露懒懒地斜倚在了雕花罗汉床上。那清丽红润的小脸泛着柔腻的光泽,妩媚的眸子半眯着,伸出锦被外的右手轻轻地抚着尚未隆起的腹部。
“皇儿……”她低喃,“快快出来见母妃,母妃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了……”
她渐渐勾起唇角,将后脑靠在床头的苏绣靠枕上。
这数年来,她备受皇帝冷落,受尽贤良淑德四妃及宫人的嘲讽和冷眼,如今……
她捏紧拳,眼中迸射出一道火光,幸而她还有腹中的孩子。有了他,她的将来就有了无尽的希望。只要她平安诞下皇长子,这就意味着她终会有守得云开见日明的一天!
今后她的命运将与这个孩子牢牢地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郑含露展颜笑了。谁说老天不公?如今看来,老天倒也没有特别亏待她,呵呵……
朱门被微微推开,带进来一阵寒意。她蹙起了眉尖,用眼向门边一横道:“谁啊?”
“是奴婢,主子。”绿依手持托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屈膝一礼之后,将托盘搁在了榻边的案几上。
郑含露抬眼向托盘内望去,但见那上面摆着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碗,碗里的红棕色的汁液中静静躺着几个黄橙橙透着光泽的枇杷。酸酸甜甜的气味直扑鼻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垂涎三尺。
“这是什么?”她指着瓷碗,两眼放射出光芒。
绿依双手捧起碗,递到她面前道:“主子孕吐得厉害,不是想吃酸甜的东西吗?奴婢就给您找了这红糖糖水浸泡的酸枇杷来,不知可和您的口味?”
郑含露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接过碗来笑道:“闻着味道不错。”说着,从她手中接过瓷勺,把枇杷连带糖水放进嘴里。
只觉枇杷与糖水十分清爽,酸甜合宜。一时间不由得吃欲倍增,三下两下便将碗中的枇杷吃个干净。
“嗯。”她含笑点头,伸手接过绿依递过来的手帕拭了拭嘴角的汁液,“味道真是不错,正合了我的脾胃,难得你有心。”
绿依眸光一闪,立即低头含笑道:“伺候主子是奴婢应有的本分。”
郑含露意犹未尽,瞟了一眼案几上的空空如也的瓷碗问道:“这枇杷哪里来的?”
绿依看着她,缓缓笑道:“奴婢听闻撷芳宫的悦娘娘浸泡了酸枇杷,就去讨了一些。”
郑含露闻之,脸色即刻大变,“她的东西?谁让你拿这贱人的东西给我吃的?”
绿依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急不恼,含笑跪地,双目却是紧紧停驻在她的脸上,“呵呵,奴婢一心只想让主子开脾健胃,倒忘了事先禀告,还望主子饶恕呀……”
郑含露被她轻描淡写的口吻激得心火上涌,不禁直起腰身奋力一挥衣袖,将案上的瓷碗扫落在地。
“当啷”一声脆响,磁片四处飞溅。喧嚣声中只听得绿依一声冷笑:“主子莫要气急了,仔细腹中的龙裔啊……”
她的话很轻很轻,犹如细风拂面,让郑含露背脊没来由地感到阵阵寒意,满腔的怒意霎时减退,换成了难抑的疑惑。她抬起眼帘,却惊现素来谦恭有余的她直挺挺地伫立在她的床头,目光冰冷,唇边勾着一弯类似讥嘲的笑。
心,蓦地提起,身子也无法按捺地向后挪去。她用玉指颤抖着指向她,一口气梗在喉间:“你……”
绿依毫不畏惧,只是微微蹙起眉,煞有其事地道:“该是时候了啊,为何还不发作?”
郑含露心头大惊,正要开口责问她话中的含义,冷不丁却觉得腹中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绞,绞得生疼。冷汗,立即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转瞬间沾湿了她内外的衣衫。然而,腹中的阵痛却丝毫没有减缓,反倒愈演愈烈,直搅得她翻江倒海,痛得死去活来。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绿依的大惊失色的呼叫:“快来人啊,主子出事啦……”
郑含露意识依旧清晰,只是全身再无一丝气力。挣扎良久,头还是颓然倒在了枕上,眼中泪水仿佛泄洪了一般,奔流在脸上。头脑中掠过最后一丝清醒,伴着刺痛和酸苦,生生地扎在她的心尖之上。
心道终究斗不过命苦……
她不行了、孩子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