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含露携着侍女绿依缓缓出了太和殿后，便沿着深宫小径上一路穿行。北风冷冽、寒风飕飕却未能吹散她内心的郁郁不欢。
绿依望着她的神情，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低头默然向前走去。
“呵呵……”不远处传来隐约的笑声。
郑含露抬起头来，却见松林之外的雪地，依稀躺着一双相拥私语的男女。
当中的男子，绣金龙袍、身形挺拔，不是皇帝又是谁？
当中的女子，乳白狐裘、身姿盈美，不是悦妃又是谁？
泪水顺着她光洁的面颊滚滚而落，有几滴溅落到地上，转眼不见了踪迹。
忽听得身后有人低笑一声：“哦？想不到婕妤娘娘也在这里。”
郑含露身子一震，缓缓地转过身去。她微微一愣，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面前伫立着一位锦袍男子。银冠玉带，满面春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她不放。
“哦，是雍亲王爷。”她边擦拭着眼泪，边与他见礼。
面前的女子粉脸桃腮，娇花带雨，浅淡春山，杨柳细腰，真似海棠醉日。
轩辕润顿时眼神一荡，躬身道：“婕妤娘娘好。”
郑含露淡笑道：“王爷好兴致，天寒地冻尚不忘来此闲步。”
轩辕润唇角含笑：“恐怕有雅兴的不止小王一人。”说着，抬眼望了望那一双男女相拥的方向，而此时二人已然离去。
郑含露轻轻转过身去，登时变了脸色，“本小主正要回去，这就告辞了。”说着，欠了欠身便要离去。
“娘娘留步。”轩辕润唤住她，“可巧，小王正有一事说与娘娘。”
郑含露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本小主对与己无关的事情并无好奇。”
“怎么就说是无关？偏生这事与娘娘大大有关，不知娘娘可有兴致一闻？”
郑含露慢慢回过头来，却见跟前的男子目光闪烁，脸上依旧带着莫测的笑意。
“绿依。”她回头嘱咐自己的侍女，“你且先行回宫，替本小主备好热水。”
“喏。”绿依领命而去。
郑含露朝轩辕润微微点头：“王爷请说吧。”
“想必娘娘也知道如今皇兄对悦妃甚是宠爱，而对淑妃、顾妃也颇为敬重，禁足中的赵贵嫔尚且不谈。据小王所知，相比几位娘娘的寝宫门庭若市，娘娘的寝宫则是门可罗雀了，皇兄每月踏进昭阳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说着，抬眼细观郑含露的面色。但见她神情黯淡，一双眼睛盯着地面，正微微出神。
“呵呵……”轩辕润轻笑一声，“这几位较为得宠的娘娘哪一位不是家族背景深厚？淑妃背后的倚仗是郭嘉郭将军，悦妃的靠山是楚杰楚丞相，而顾妃就不用说了，是定国的顾国公和太后娘娘……娘娘你，只是区区县令之女，若无家族势力或是别的傍身，恐怕……若是那云裳公主也被皇兄收进后宫，那娘娘的处境……”
郑含露将手帕子在手中死绞着，半晌方淡淡道：“王爷说的这些，不知是何用意？”
轩辕润向她靠近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小王从来觉得，皇兄的粉黛三千之中，唯有娘娘最是值得让人怜惜……”
郑含露蓦地抬起头来盯着他，只见他眼中划过了一抹暧昧。片刻之后，她冷冷回道：“王爷的话太深奥了些，本小主恐怕领会不了。”
……
撷芳宫寝殿
楚瑶伸手从榻边抓起乳白色的绫罗寝衣，披在自己的双肩上。回过头，她望了一眼睡在身边的轩辕澈。此时的他，虽然深在梦乡，却依旧双眉紧蹙，薄唇紧抿。看起来，睡得并不安心……
方才在床榻之上，他对她的aifu近乎痴狂。缠绵悱恻、情潮汹涌，让她欲生欲死、迷乱无章，仿佛要将满腔的爱意在一夜之间尽数燃烧，仿佛要把她深深嵌在骨血之中。这种天崩地裂一般的激情澎湃，让她内心隐隐地生起了不安。
将寝衣裹紧，她悄然从榻上下来，赤着双足走到了窗边。窗外，是月华笼罩下，一片白茫茫的庭院。间或有鸟儿展翅飞过，为这静谧寒冷的夜晚更添了几分情致。
倚着长窗，心中情不自禁地浮现了白天在松林小径所经历的一幕。轩辕澜深不见底的瞳眸、温暖而宽阔的怀抱；李蔓柔情带笑的娇容，以及二人之间若即若离的眼神和前后离去的背影……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迷茫而纷乱。
然而，更让她纷乱的是轩辕澈谜一般深邃的双眸，含着眷恋和忐忑注视着她，直到……坠入沉沉的梦乡。
难道，她和轩辕澜相拥的一瞬，再次落入了他的眼眸？
如果是，他为什么不向她质疑、责问？如果不是，那他反常的举止又是因何而起……
“瑶儿，瑶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梦呓。
她回转头，却见榻上的轩辕澈已经侧过身来，一边闭着眼低唤，一边用手摸索着身侧空无一人的被褥。
蓦地，他睁开眼睛，霍然坐起。
“瑶儿！”他吼叫，额上星星点点晶亮的汗珠满布。
楚瑶微吃了一惊，赶紧奔到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道：“我在，在这里。”
他抬起眼，细细地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抱住：“别走！”
她鼻子一酸，把头伏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
他把唇紧贴着她的额角，深深地吻着，声音暗哑而低沉：“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离开了，我四处找寻，但……”
她抬起身，用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那仅仅是一个梦。”
轩辕澈不语，定定地望着她，眼底升起一种类似无望的情绪。
“你在不安什么？”她温柔地凝视他，凑过脸去在他唇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怕失去你。”他眯起双眼，与她的目光缠绵交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你，越是患得患失，纵然把你捧在掌心，依旧惴惴不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彷徨和无措，仿佛秋日里掠过树梢的微风，在她心底柔柔地轻荡着。她伸出指尖抚向他的面庞，他乌黑的眸子在宫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唇边带着一弯无奈的弧。这一刻，他的面容俊美得让她心痛。
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拥紧了他，缓缓道：“你不用不安，也不用患得患失。瑶儿今生今世只会喜欢你一人……瑶儿，永远不会走……”
“永远？”轩辕澈喃喃地重复她的话，目光一点点地燃亮，“你说的是永远？”
“是的。”
她倚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
“瑶儿……”他低唤一声，喉间滚过千言万语，感动一时却无法说出。
……
暗囊暗jie，罗带轻分。乳白色的寝衣如同一只翩飞的蝶，轻盈地落在床踏上……
缠绵缱绻中只听得轩辕澈的声音温柔如水。
“快快给我生一个孩子，我要封你为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