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湛蓝,仿佛最纯净的天空,映进了人的灵魂;
质地宛若果冻,一眼却望不透,像极了一泓秋水;
外形好像一滴凝固的泪,落得倦了,躺下来小憩;
说不出是喜极而泣,还是从悲中来,只静静地流淌着一丝情愫;
有情人重逢的呢喃,有爱人远去的忧伤;
看得久了,心灵自然空寂,泪水却不觉垂腮;
四团祥云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件珍宝,生怕它沾染尘世的浮华。
得见此物,千人有千念,唯有两腮同垂泪,这就是张青祭出的这辆“电掣”金车给人的印象。
“风驰”金车属于高阶符宝,日常保养相对简单,对操控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电掣”金车是半魂器,时刻需要魂力的温养,而且每次启动必须需要消耗操控者一半的魂力。所以,按照魂力储量的性价比来说,最理想的“电掣”操控者就是魂卒。
每件半魂器都有自己的名字,如林东的长枪名为“追风”,林风的槊刃名为“北斗”,张青的这辆金车是溪云城本土生产,虽然刚成型不到一年,却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暗香”,一个很柔和的名字,放在“电掣”级金车上有些不妥,好像一个虬髯大汉取了个“小花”的名字一样。不过,这是金车打造者之一的张君宝宗师执意要求的。
听了名字,知情人都明白,这是张宗用来祭奠兄长的方式。大家也就默许了这样一个很不贴切的名字。
换做旁人或许会睹物思人,张君宝心里却无半点的感伤,大手一挥,吩咐道:“议事要紧,江丫头,快上车,莫要惹得袁老太君生气!”
江月华待要解释,却被一个浓**人推搡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着金车踉跄了几步。
还未等众人有反应,那妇人却怒道:“快走,快走,回来再问你十五年不登师门的罪!”
江芳赶忙上前扶好婆母,一张俏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却不敢抬头,生怕一时克制不住,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林远瞧得明白,那犹自气愤的浓**人正是母亲江月华的授业恩师溪云城刺绣大师苏秀玉。
一把推搡,没有多少愤怒,那举动更像是一位极力板起面孔想要唬住淘气孩子的母亲。
这位苏大师是一个赤魂卒,七十多岁的年纪却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老鸨一样。
不过除了这点奇葩的个人爱好,大师的为人还是有口皆碑的。城东“秀玉坊”的织品更是供不应求,深受联邦魂凡的青睐。
苏秀玉一生授徒无数,真正入得了她眼的只有江月华一人。然而十五年前,已经达到顶级绣匠水平的江月华却突然销声匿迹,随即就传来现任“林冀州”的林春身殒的消息。
苏秀玉难过了很久,原以为夫妻双双殉情,今日才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恼怒的苏大师恨不得打几巴掌来泄愤,却又舍不得爱徒的凄苦,毕竟谁都看出江月华面色苍白,身形羸弱。
见到恩师,江月华也有些愧意,想要施礼,那边张青道:“我说月华,咱赶紧的吧!‘暗香’到我手里不到半年,还在磨合期。
万一不能把你准时送到‘问世间’,张老爷子的巴掌我倒是不怕,就怕他一生气,动用打造者的特权,收回‘暗香’,不再让我碰了!到时候我可真就没法活了!”
意思是哀求,口吻却是调侃,几位大师一听都不禁莞尔。苏秀玉的脸也绷不住了,噗嗤一笑,随即又敛住,还把头转到一旁,故意不去看江月华。
江月华见恩师孩子气的表现,便知她不再生自己的气,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福了一礼,道:“感谢诸位前辈大师援手之义。诸位暂且先在寒舍小憩,待晚辈议事归来,再行招待。
堂屋里,犬子已沏好香茗,还请诸位慢慢品鉴。大仙,你在家,要替我好好招呼几位前辈大师。”
“什么?”林奉仙有些诧异大嫂的决定,她可是准备好了要看宫婵的笑话。
“子禅和小俊醉茶未醒,还在床上躺着呢!再说这些个大师,你不留下来招呼,怎么成?”江月华笑道。
林奉仙还想反驳,那边张青已经启动了“暗香”,一道蓝光将江月华母子三人吞噬,紧接着,“鸣镝”般的声音响彻黄昏,淡蓝色的“暗香”消失在将近的夕阳中。
也不怪张青着急,“电掣”是半魂器,时刻需要魂力的温养,每离体一刻,都相当于消耗等同的魂力魂力积累。消耗魂力倒是小事,若是惹了张君宝老爷子的不满,丢了驾驶“暗香”的资格,那才是最得不偿失。
在场的几位大师心里明镜似的,谁也没怪张青失礼。林奉仙见事不可为,也就压下了看宫婵笑话的心思,请几位大师请进院,彬彬有礼的样子,很有大家之风。
大师们三两而行,但有一人却呆立在两颗碧梧树之间。张禄回头道:“择端兄,愣着干嘛呢?”
那择端兄名叫张正,择端是他的字。张正是一位建筑大师,听到张禄的问话,一跺脚,大叫一声:“林春,你瞒得我好苦!”
林奉仙闻听有人诋毁她的三哥,立刻原形毕露,转头就要跟张正理论,却被张禄一拉,话又被憋了回去,只得怒气冲冲地瞪着张正。
一脸回忆的张正根本感觉不到来自大门的那两道杀人般的眼神,双手上举,一幅朝圣的样子:“枉我一生寻找宝地,没想到最佳的宝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棵树,十五年,凶宅变宝地,‘林冀州’,好手段!我张正服了!”
林奉仙根本听不懂张正在说什么,但是她能听懂张正是在恭维自己的三哥,两道杀人的目光立刻变得柔情似水。
笑眯眯的林奉仙立刻小跑到张正跟前,好像刚才对人怒目而视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张大哥,我三哥什么手段?你跟我说说呗!”
张正与林春平辈论交,林奉仙就顺杆爬,叫声张大哥,年近古稀的张正也不以为忤,笑道:“你看,这院子东靠城墙,西面对山,本是阴地,不宜居住。有了这两颗碧梧树就完全不同了。
《魂典》上说:碧梧,植根于土,汲水而长,木身而有火性,及三丈纳金光,成五行之体,坚如铁石。”
听到“碧梧”两个字,前面几位大师不由得停下脚步,惊讶地回头观望。
越是高级,圈子越小。溪云城人口百万,大师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张禄又存不住话,在魂网上一嚷嚷,手头没事的几位大师都表示要去看看“林冀州”。稍微一凑,就小十人了。
李岩是个青魂校的雕刻大师,对木石很有研究,闻听张正的话,几步来到树下,仔细观瞧。屈指连弹,树身竟发出叮叮的金鸣。
李岩叹道:“真是碧梧,择端不说,我真就走眼了。只是碧梧以通体碧绿著称,不知这两棵怎生这个颜色?我还道是普通的梧桐呢!”
“松石兄,你难道忘了《溪云城志》上说,那颗招了天火,焚毁旧城的碧梧树就是这个模样!”
众人恍然(除了林奉仙),张正继续道:“碧梧树生长极为不易,不知春老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在十五年间,让这两棵树长得如此高大。
诸位且看,树身合抱,树高五丈,这树梢之上,必能隔墙而望金坚阁。树的另一边,金坚阁旧址依稀可见。
我猜,新旧金坚阁的连线必是这两棵碧梧的中垂线,而此院的院井也必在这中垂线上,且黄金分割树与城墙的距离。
碧梧植于影初,经历阴阳变化。恐怕此地武魂修所凝的“碧血”比他处纯粹凝实!”
诸位大师点头赞同。林奉仙根本听不懂。
又是中垂线,又是黄金分割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张正赞扬三哥的意思,林奉仙听的明白:“嗯,张大哥,你说的都对!不过树在这里,跑不掉。咱们还是进屋吧,小远泡的茶块凉了!”
一个“茶”字立刻让几位大师想起了江月华走之前提到过,张子禅父子正处在“醉茶”状态。
这个状态是所有手艺人梦寐以求,却是连宗师都难引发的。几位大师忙不迭地进院观瞧。
才拐过影壁,制鞋大师郑度一摆手,高叫:“停。”众大师莫名其妙。郑度低头仔细辨认,确定之后,才指着那条石子路,叹道:“这些石子摆的是‘趋鹜’羽鞋符阵,没错!”
原以为有什么问题的林奉仙白了郑度一眼,心道,“这老头,好没道理,符阵就符阵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嘴里却说:“有什么待会再说,先进屋,进屋。”
到人家做客,当然是先拜见主人。一众大师拜过林春的牌位之后,张君宝叔侄便去了东厢看望各自的孙子。
东厢不算大,大师们见识了醉茶那如梦魇般的表情之后,也都退了出来,留着张家的四世同堂在屋里等待。大师们各自在精致的小院里寻找感兴趣的东西。
厨艺大师于广肴,刺绣大师苏秀玉,锻造大师莫止柔三人围在堂屋的桌子前,品尝林远烹制的香茶和江芳做的糕点;
雕刻大师李岩和首饰大师谭纵两人认真揣摩林春牌位的雕刻手法,小声地讨论;
制鞋大师郑度忙着研究地面上的石子符阵路;
建筑大师正在考证院井的具体位置;
这可忙坏了大姑林奉仙,里里外外的跑,在每一位大师面前收集对三哥的赞扬,心里无比的高兴。
几位大师却坠着心思,盼望江月华母子归来,一解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