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最西边有一条城。北起大汉山海关,南至西唐止度关,蜿蜒千里。相传乃是巨龙化身,是以为千里龙城。后西唐立国,为拒大汉。自行由雪域关起往东再起城墙,其势七百里。这段距离便被称为汉唐走廊。
八月三十日起,千里龙城沿线,汉军看着二万十字军从北至南,大摇大摆如同行进在自家土地上,由边境跨入唐境雪域关。无数北军士兵纷纷以血荐北军大帅徐天赐请战。无一例外得到的通知是,严守以待,不得出军。士兵们眼睛充血望着耀武扬威的十字军,却也不敢擅违军令。有那失望的士兵眼见国家退缩,主动申请离伍。也有胆小的士兵暗自窃喜不用对上十字军。更有性情刚烈如火的士兵在城墙上折断自己的弓箭反着于己身:“身为军人,不能收复国土。见敌横行国土却无力杀敌,留此躯身又有何用!”
与北军愤怒难压的情况相反。一向桀骜难驯的西军竟是难得的沉默,不但主动撤回常年游放在外的五个斥候营,连从西唐手里夺过来的十数个关卡也是主动放弃。其异常行为让西唐军士严加防范好一阵子。
不过,眼见汉军全线回收,又观察几日后,终于确定汉军是怕了盎西曼的十字军。原本呆守在关卡的西唐军队也开始主动出关。虽未主动攻击汉军,但也跟在十字军一起巡视起汉唐走廊,沿途一路挑衅。
灵阳城外,还是那座绿意盎然的山上。一阵阵怪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陇西高原。若是有人在路过听见,指不定会想要多猥琐的男人才能笑得如此有违天地之和。
候莫唐信到的第二日,刘玄止给全军留下一道严加防守不得出战的军令后便到了山上。天玑子听得十字军妄动勃然大怒,起身立即赶往北军驻地。
刘玄止待唯一忌惮的天玑子一走,将自己计划打掉十字军的打算告知与子骞。子骞淡淡回道十字军想都不要想去动,倒是三千以内的唐军随他自己发挥。
刘玄止又提出将此次随军而来的儒道弟子带走。理由是教化士兵们懂得大局,有助于安定军心。子骞不语,看他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智障。
两人翻来覆去争了两日。到后面,子骞要么沉默,要么使些手段封住刘玄止那张嘴。刘玄止挣脱不得后,干脆也沉默坐下。除了用食如厕之外,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静坐。
待到第十日,终是子骞忍不下去了。一阵东拉西扯后,刘玄止说服了子骞。只要十字军不攻击西军,西军肯定不会主动出击。
大堂之上,子骞望着跟在刘玄止身后离去的十二名儒道两家的修行者,眼神若有所思。
“你说他能明白你的心意吗?”天玑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内,淡淡出声问道。
子骞想了想道:“这场戏。我在演,他在演,你也在演,朝堂与西夷统统在演。谁都明白,只要不跨出戏台子,那么这场戏永远只是一场戏。当然...”他顿了顿,看了眼西边,语带讥笑:“除了台下叫好的观众。”
天玑子摇摇头道,“盎西曼人此次过分了。北军那边请战声络绎不绝,每日军士打架闹事不知几何,徐天赐镇压的很是辛苦。从心里来说,我也愿意让玄止闹上一闹。”
子骞道:“徐天赐的能力你还不放心么?比玄止稳靠多了。哎,只希望他不要闹得太过分,汉国现在需要的时间。”
天玑子道:“师兄你若肯修书一封给子路放了十三。哪还有这些事情?”
子骞叹道:“现下是陛下扣住了他。子路也是不愿违了他意。”
天玑子冷哼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么?刘玄昌他就是个疯子!”
子骞道:“大汉暮气已现,当是需要一位疯子皇帝来完成十几代人的心愿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现下只需要再帮争取个一二十年。那时,就是他不愿,民众也会逼得他发疯的。”
天玑子默然,眼神转向山下。似是自言自语道:“那刘家的麒麟儿有多少时间呢?”
子骞精光一现,道:“虽然这是他的命。但只要我在,他便永远是我刘家的麒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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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
肃水关以北一百七十里的汤山关,一万五千唐军随着八千十字军巡游至此。再往北,就已经跨出了大汉西军的防务地带了。领军的谢英兰将军很是得意,除了数百年前建国的那些元老将军,他是第一位率军带兵走得如此之远的将军。
望着城墙上涨红了脸愤怒的汉军士兵们。谢英兰意气风发,挥起马鞭对着城墙道:“大丈夫生当如此,看他日提兵取之。”
下属们心里腹诽,若不是你有个议政院长老的爹,就你那本事,怕是连肃水关都望不到就被汉军赶回去了,嘴上却是少不了应付几句。
有亲兵上前道:“将军,冯汉劳将军过来了。”
“在哪儿?”
“前军大营。”
谢英兰意犹未尽的再望了眼汤山关,一扯马缰,带着一众下属离去。
被称作冯汉劳将军的正是上次伏击西军一营的金发将军。见着谢英兰入帐,他起身微笑道:“谢将军,故土可曾得望?”
谢英兰曾远赴盎西曼求学,自是不需翻译。听着冯汉劳问他,不屑的撇撇嘴,义正言辞道:“将军,我要纠正你的错误。对面,并非我的故土,我是唐人。”
冯汉劳奇道:“据我所知。贵国高层似乎一直宣称汉国事你们的土地,只是被人篡位而夺。而且这次将军前来,不也是一展唐国兵威吗?”
“汉国年年欺压我唐国。教训他们一番自是不可少的。”谢英兰冷哼道:“只是汉国粗俗,贫穷,教养低下,岂能与我等唐国相比。夺取汉国之后,这等子民如何能教化得了?倒是盎西曼帝国文化,才是我大唐文化故土。”
冯汉劳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赞意。
“将军,明日行程如何排?”谢英兰问到。
“正是因此事前来贵国军营。”冯汉劳解释道:“再往北,即是跨过汉唐走廊了。我来便是商议归唐事宜。”
谢英兰啧啧道:“这么快!不能在往前走走?”
冯汉劳带着笑意道:“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贵国军队不能再往前了。”
谢英兰满不在乎道:“汉军都成乌龟了,还怕什么?”
冯汉劳仍是微笑道:“我观上次俘虏的那百名士兵,都是真正的军人。如果汉军都是他们那样的士兵。我相信,他们的主帅不会是一个软弱的人。”
想起刘玄止上任西军以来的种种恶行,谢英兰不由得后背一凉。他犹豫着说道:“想必汉国怕与贵军交手。”
冯汉劳神色稍整,思考一阵后道:“汉国的怒火已经快到临界点了。若是我们再挑衅,我想,他们是有能力让我这两万十字军回不了家的。”
谢英兰颇有不信,说道:“那样做,汉国能承受帝国的怒火吗?”
冯汉劳暗道我帝国军人岂会为你区区唐国牺牲。看向谢英兰的眼神带着一丝可怜,“我不确定汉国能否承受我国的怒火,但我能确定贵国一定承受不住汉国的怒火。”
谢英兰很想表达一番唐国上下准备与汉国一决生死的决心。但就这么一想,也觉有些胆颤。他顺着对方话道:“既然如此!从大局出发,明日我便领军回归。”末了,还不忘问一句:“将军也会随着我们一起吧。”
冯汉劳点点头,极有礼貌道:“当然。贵军安然入关后,我军方才撤回。”
九月初八,天晴。
谢英兰还是颇有些才能,一万五千唐军按照步兵正中,骑兵散居两侧,辎重在后的队列缓缓前行,标准的盎西曼军制化。
盎西曼十字军落后唐军三里。冯汉劳看着行进的唐军,听着身边将官们纷纷评论,笑而不语。
不错,唐军与帝国军队的阵型可谓相同,甚至整齐度还更甚一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军队,不是仪仗队。军队,要的是杀性。很可惜,在唐军从上至下看不到一个有此雄心的军人。或许使他们被汉国打压的太狠,以至于只求自保,完全没有一丝作为军人的杀伐之气。
想到那天汉国士兵们的表现,冯汉劳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帝国军规,在明显处于弱势无望的情况下,允许军人投降。生命,高于一切。这是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但是他们却没有,居然以百人的队形发起决然突袭。
这种所谓的为国家甘愿舍弃生命的行为大大违背神之教义的。作为虔诚的神教徒,冯汉劳一直想要完成祖辈未成完结的心愿,将那片没有神明普照的大地纳入神的怀抱。他需要了解对方,才能打败对方。
有人方有家,有家方有国。家国,这是神教宣扬的普世观。有国方有家,有家方有人。国家,这是对面那群令自己尊敬的士兵给出的答案。
想起昨日里谢英兰明显胆怯的语气。冯汉劳更加奇怪,同文同种之下会有如此大的诧异。他思索着,考虑着,望着东方那片土地。终有一天,我,安道夫·冯汉劳将会继承祖辈的荣耀,踏上,并征服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