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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此生之幸(一)

昆仑虚,阆风巅正殿内,除却今次新入门的弟子外,山内一百二十名弟子依次而立。正座之上的正是昆仑之主,神族司掌兵革之事的太极天皇-莫轩帝君。男子面容清俊若珠玉,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袍让他看起来愈发的温文尔雅,哪里还能让人把他同曾经那杀伐果敢的武神联系到一起。在场的大多数弟子皆是第一次亲眼得见莫轩帝君的尊容,现下各个都是兴奋不己。自洪荒乱世后,上古神祗羽化的羽化,避世的避世,就连那时的一些普通神将们,也不是现在的小辈们说见就能见到的,更何况眼下所见的乃是高高在上的莫轩帝君。这当真是祖上积德,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此刻,莫轩帝君的大弟子楚衡正长身玉立在大殿中,一丝不苟的汇报着近些时候山内的众况,待他说完,莫轩帝君方点点头,冲他道:“嗯,辛苦你了,楚衡。”声如其人,沉稳有力,不怒而威。

楚衡赶忙一揖,道:“弟子不敢”。

莫轩扫了眼一众弟子,道:“蒙拓可是出关了?”

楚衡:“回师父,二师弟三日后便会出关。”

“嗯”莫轩顿了顿,又道:“待他出关,你便叫他去教教这些新进弟子的剑术课。”

楚衡恭谨道:“是,师父。”

此番对话犹如石子入湖,顿时击起层层涟漪。众所周知,在这昆仑虚内,有两个人不能惹。第一个便是龙珺遥,第二个则是蒙拓,莫轩帝君的二弟子。前者善毒,若是惹了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便会“毒发身亡”;自然,不惹她便就相安无事。而后者善武,莫轩帝君的七位弟子中,属蒙拓剑术造诣最高。凡有幸被他指点过的弟子,皆是百经操磨,掉上几层皮后,方能达到他的要求。想到这里,诸位弟子不禁对这些新进学徒们在心中哀悼了一番。

莫轩帝君环顾了一眼大殿,对着众弟子道:“这些日子你们多多帮衬着新来的弟子,让他们早些习惯山里的环境。要是没什么其他事了,就都下去罢。”

“是,师父/尊。”还未等众人退殿,莫轩帝君紧接着道:“珺遥,你留下来。”听到师父叫自己的名字,龙珺遥一顿,和司泽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是,师父。”

待众人退下后,莫轩方对龙珺遥道:“珺遥,你随我来后院。”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龙珺遥不知师父为何会单独留下自己,难道是因着前些时候她祸闯的有些多,要被下禁足令吗?她心下正思忖着要如何说服师父让自己去碧落血海域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珺遥,为师闭关了多久?”

龙珺遥想了想,答道:“师父闭关已三百年有余。”

莫轩帝君缓步走到后院崖峰的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并示意龙珺遥坐到自己对面,道:“这三百年中你可有回到族里去看看?”

龙珺遥摇了摇头:“徒儿近百年来一直苦心钻研师父留下的炼丹之术,现下已能炼就三品仙丹,所以还未曾离开山内一步。”

莫轩对她点点头:“嗯,不错。以你的年纪来看,能炼到三品丹药实为罕见。下次去九重天的时候,不妨去见见老君,叫他指点你一二也好。”

龙珺遥一边听着莫轩的教诲,一边煮着他偏爱的银针茶。倘若有弟子路过此处,见到这师徒二人品茶赏景的场面,定会倍感震惊。任谁都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莫轩帝君对自己的亲传弟子竟会这般平易近人。然则在昆仑虚,此番场景实为平常。莫轩帝君他时不时便会叫自己的弟子前来,一边授课,一边品茶,偶尔也会和他们对弈一番。莫轩他确实没有一般上古神祇的那些大架子。

龙珺遥一直思量着碧落血海域的事,因此并没有听清莫轩帝君都指点了她些什么。瞧着她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莫轩笑了笑,道:“看样子楚衡是把你关的太久了,这样下去可还了得?”

龙珺遥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那师父还不赶快放我出山?”

莫轩哈哈一笑,轻声道:“照你的性子来,在山内呆了这么久没有出去确实不容易。我出关时你姑姑便叫人传了封信来,说让你去一趟九重天见见她。”

龙珺遥心下“咯噔”一声,姑姑叫她去九重天准没好事。同其他远古世族一样,龙族族人的容貌也是得天独厚,姣好者居多。但不知是由何原因,龙族的女性一向偏少。但凡谁家有个女儿,那必定都是有闭月羞花之貌。这些姑娘们大多都会成为龙族中青年才俊们炙手可热的追逐对象,更何况如果这姑娘还是龙族的帝姬。

想当年,在龙珺遥的姑姑龙瑾刚出生不久时,那登门提亲之人便络绎不绝。虽说龙族提倡放养子孙,可正因为龙瑾特殊的身份地位,她从小便被众星捧月,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待她长大后,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明珠般的待遇,和身后那些赶也赶不走的俊公子们。于是,便在她哥哥,龙珺遥的父亲龙渊的默许下“离家出走”去了神族。也多亏了这件事,才有了后来龙瑾同神族太子莫君炎的姻缘。

因着龙瑾这前车之鉴,龙族的各个家族们对现任帝姬龙珺遥可是盯得紧的很,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帝姬就又被外族娶了回去。至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去提亲,乃是因龙珺遥自小体弱多病,她出生没几百年就被送去了归墟山由她爷爷奶奶养着。待她回龙族不久,便又拜了莫轩为师,着实没有给那些龙族公子们机会去提亲。而后,护妹心切的龙慕寒又以龙珺遥潜心修行为由,对外宣称没到她五万岁前,不许任何人来提亲。而眼下,她五万岁生辰在即,加上爹娘此刻又不在身边,从小便对她宠爱有加的姑姑自当要拿起长辈的身份,来操心一下她这终身大事。所以于龙珺遥而言,九重天目前是万万去不得。

莫轩对龙族的这些事也略有耳闻,瞧着龙珺遥皱着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便又忍不住道:“半年后便是神族新任天帝的继任仪式,你眼下无需这么早就过去,继任仪式前几日去便可。”

龙珺遥如何听不出莫轩这言外之意,到时候大家都在忙着继任典礼,姑姑哪里还有时间操心她的亲事。师父到底是明白她的。注意到莫轩面前的茶盏已空,龙珺遥便顺手又为他添了盏新茶,道:“师父,那继任大典时,你可是要去?”

莫轩点点头:“不止是我,这四海八荒大部分的族落想必都是要去的。”顿了顿,他又笑道:“几万年前的那些乱事被君炎这小子平了下来后,哪个族落对他不是有几分忌惮。现下他要继位于天帝,任谁也得买个面子来观一观。”

那些战事掀起时,龙珺遥虽未出生,但也时常听龙渊和龙瑾提起,便笑着回道:“爹爹说要不是看着姑父当时威名不虚且又对姑姑一片痴心,他是绝不会把姑姑嫁去神族的。”

莫轩眼神温和地看着龙珺遥,微微一笑:“当初有你爹爹坐镇龙族,君炎他娶你姑姑着实不容易。我看你哥哥现下同你爹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莫轩提起龙慕寒,龙珺遥不禁又担心起他的伤势来。似下定了决心般,她神情严肃的对着莫轩道:“师父,徒儿想这几天去一趟碧落血海域。”不是请求,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于莫轩而言,龙珺遥虽性子怪了些,但也算的上是一名乖巧的徒弟。虽然祸也闯过不少,但都无伤大雅。只是这徒弟从小性子就倔的很,要做的事,从来不肯妥协,就连他这个师父都拿她没有办法。看着女子那清澈又固执的眼眸,莫轩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都做好了决定,还要来请示我这师父作甚?”

龙珺遥有些愧疚的道:“我不想叫师父你担心……我只是去采一采神族没有的药材,不会逗留太久的。”

自拜师以来,莫轩一直对自己宠护有加,事事尽心,就连几个师兄也都对自己多有照拂。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轩在龙珺遥心中,并不亚于她父亲龙渊。正因如此,她更不想把莫轩和整个昆仑虚牵扯进这件事来。虽说自己对师父有所隐瞒,但采药之事也是属实。莫轩亦清楚龙珺遥身为龙族的帝姬,有些事就算他这个师父也不好过问。

瞧着莫轩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方又小声加上一句:“顾少会和我同去的。”

“顾少?”莫轩疑惑的皱了皱眉。

龙珺遥这才想起来她还未将顾少的事告诉莫轩,赶忙道:“就是魔罗谷的魔君顾潇然。徒儿前些时候无意救了他,方知他是受故人所托,有事要转告给师父。”提到“故人”,龙珺遥还是小心的看了眼莫轩,见他那如玉的面容上并无异色,才松了口气。

莫轩望着远处山间的雾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良久方才神色淡然道:“唔,那你便叫他一会儿来见我就是。”说罢,他不禁又有些担忧的道:“为师自是不会阻止你去碧落血海域,可你也知那是个什么地方。要万事小心,出了什么状况要尽快传音给为师。”

见师父同意自己去碧落血海域,龙珺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道:“徒儿知道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师父,你可了解那碧落血海域的域主?”

莫轩一怔,没有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人,深邃的眼眸中快速划过一抹异样。须臾,他才轻抚着手中的茶盏,道:“知之甚少。”龙珺遥自然看出了师父对自己的隐瞒,但她也并未打算要探听出个究竟。此次前去碧落血海域也不过是为了陀罗果,所以她定不会招惹那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域主。见日头西落,想来为时不早,龙珺遥便辞了莫轩,转身去寻顾潇然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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