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珝目光只往他腿伤的伤口掠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越往林子深处,草木就更加繁茂交错,赵如珝一路走一路用石子在经过的地方摆出记号。六皇子在后面看着,也暗暗地将记号给记了下来,想着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便循着这些记号出去,再将石子全打乱了,任凭赵如珝在这山谷里瞎转。可是记着记着,他就开始觉得头晕。
赵如珝摆的是什么记号?既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志,也没有指明任何方向,好像只是随意拿几颗石子摆在一起似的,六皇子根本就没办法记住。
绕了许久,赵如珝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回头道:“先在这里休息吧。”
六皇子的腿伤早就痛得快走不了路了,闻言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赵如珝过来牵了他的马将绳子系好,瞥了他一眼,扔下了一把刀和一瓶伤药。
“什么意思?”六皇子瞪着这两样东西,“赵如珝,你不会让我自己把箭拔出来吧?”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动手?”
“难不成本皇子需要自己动手处理伤口?”
赵如珝沉默了一下,拿起刀子割下六皇子的衣摆,用其中一角擦了擦刀子,目光清冷地瞥了六皇子一眼:“殿下,东西不齐全,你将就将就。”
将就?
六皇子不解,见他挥着刀,刀子还未刺下去就觉得腿伤一阵阵疼痛,正犹豫着,突然嘴里被人塞进了一块布条,同时腿上一阵剧痛,赵如珝一脚踩在他的小腿骨上,手握小刀割开了他的伤口,挖出箭头,十分干脆利落。扔下箭头,他打开小瓶子将药粉撒了厚厚的一层,在用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好这一切,赵如珝拍了拍手:“自己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
“赵如珝!”六皇子痛得满头大汗。
赵如珝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赵如珝,你去哪里?”
“你要是想让党项人立刻抓住你,尽管大声喊。好好在这里呆着,别再跑出去给我添乱!”赵如珝说着转身就走。
六皇子连忙扶着大树站起来,牵过马要跟过去,却只见赵如珝的身影在灌木丛中闪了闪,便消失不见了,六皇子望了望四周,只能呆站着将赵如珝大骂了一顿。
走出了林子,面前弥漫的烟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赵如珝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循着记忆来到他们初进林子的地方,低头仔细地看着地面。找了一段路,果然见到地上有几点斑斑血迹,他心里大喜,忙跟着血迹一直走下去,一边小心地注意附近的动静。
他方才没有带上自己的马,就是知道老马识途,即便在这烟气弥漫的地方,马也能找到来时的路。况且他的马被六皇子刺伤了,只要一走动就会在地上流下血迹。赵如珝一边跟着,一边沿途留下记号,以便回头去找六皇子之后两人也能循着记号走出去。
而现在不带上六皇子直接走出山谷,那是因为他不想被拖后腿。
周围可能随时会冒出敌兵,两个人加上马匹行走的声音太过明显了,只能等晚些时候敌兵离开了,他们才能走出去。
“咳咳!”跟了许久一段路,赵如珝估摸着应该快到谷口了,果然,顺着血迹快步走去,只见前方虽林木茂密,可烟雾渐渐消散,谷口就在不远处。他喜出望外,做下极记号之后就快步往回走。
刚刚回到林子里面休息的地方,还未走近就听见了六皇子的哀嚎声。赵如珝脚步顿住了,连忙无声地闪在灌木丛中慢慢靠近。拨开树叶,只见前方是几百名党项骑兵,六皇子被人五花大绑地吊在了树上,不断破口大骂。
赵如珝此刻只想安静地掉头就走。
奈何如果明天敌人将六皇子当做人质,那么这场战他们是打还是不打?
不打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城,所有部署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打了?可能打掉的就是自家的人头。
听着六皇子骂骂咧咧和党项人的嘲风谩骂,赵如珝轻叹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人?”一名党项骑兵率先发现了动静,刷地一声拔出了佩刀。
“如珝!如珝!救我!”六皇子一见到他,连忙大喊。
赵如珝上前两步,目光清冷地扫过六皇子,看向当中为首的党项将领,冷冷道:“你们把我的手下放了。”
“你的手下?”那将领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六皇子,“你是什么人?”
“我叫赵如珝。”
赵?这可是汉人的国姓!
那将领目光一亮,仔细地打量了赵如珝一遍:“你姓赵?”
“将军,你只听见我姓赵,怎么没听清楚我还是如字辈的?”赵如珝语气淡然地说。
“如字辈又怎样?”
他微微一笑:“将军不知道吗?现在的皇子都是如字辈,从玉字。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们皇上的皇长子,前太子就叫赵如璟,现今的长子就赵如琸。而我,叫赵如珝!”
对方听明白了,看着赵如珝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狐疑,指着被挂在树上的六皇子:“这位不是你们的皇子吗?照你这么说,你才是皇子?”
“正是。”
“那他是什么人?”
赵如珝扫过六皇子,语气不变:“这是我的一个表弟。在京城里面的富贵日子呆腻了,非要跟我一起到边关来,却一点本事都没有,整天只知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惹祸。将军若是对他有气,干脆就杀了他吧,免得这种人给我丢脸。怎么?将军将他误认为是我了?”
“赵如珝,你……”六皇子闻言气得想破口大骂,赵如珝抬眼一个冰冷如刀的眼锋扫了过去:“闭嘴!要不是你,我会落得如此境地?”
敌方将领警惕地打量着他,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将军以为我是冒牌的?”赵如珝指了指六皇子,“你觉得你抓住的这个人怎么样?”
“脓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鄙视。
“这就是你。试问这样的脓包,朝廷敢让他带兵出征?他能在庆州城外击溃将军带领的六千骑兵?能只带一千士兵就能在谷口伏击你们?”
提起那死去的战友,那将领的眼神陡然冒出一抹杀气,紧紧地握住了刀柄:“我方将士的性命,定要你们汉人血债血还!我不管你们谁是真正的皇子,反正其中有一个是真的!明天开战,我要将你们两人押到军前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