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接风宴照例是在程亮的酒吧，伍月来得有些晚了，推开包厢的门，昏暗的灯光和满室的烟雾缭绕让她一时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小五，这边儿这边儿！”
听出是程亮的声音，伍月看了过去，见他使劲儿拍打着旁边的空位，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夏磊，伍月摇摇头笑着走向梁佑所在的角落。
韩骆叼着一根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吐出一个悠长的烟圈后，踢了踢身边男人的腿，调侃道：“小五躲着你呢，要不，你今晚先消失会儿！”
夏磊苦笑了一下，端着酒杯靠在了沙发上，扭头看向伍月那边，眼神沉如墨，暗暗流淌着无尽的酸涩。
“行了，别玩深情，开场了！”韩骆弹掉烟蒂，吩咐关了音乐，站了起来。
“大家安静会儿，小五，你过来。”
伍月和梁佑正谈论着律师事务所的事儿，听到韩骆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韩骆揉了揉她的头发，对着大伙儿开口：“今儿这个聚会是为了欢迎我们小五的回归，来来，大家都拿起酒杯，倒满了，能喝的不能喝的，这一杯都给我灌进去，干了！”
韩骆自己先仰头喝了进去，伍月接过夏磊递来的酒杯时，对他微微笑了笑，夏磊扯了扯嘴角，一口干了。
喝完后，韩骆搂住了伍月的肩膀特真诚地说：“小五，你走这两年，我们没忘了你，每次聚会有人都会给你留着个空杯，你别低头，不错，就是石头，你俩之间感情上的事儿我没权利过问，这个混球你要或者不要，哥都支持你，但我问你一句话，作为兄弟，石头对你怎么样？”
伍月抿着唇没说话。
“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句公道话，同是兄弟，石头对你绝对比对别人好，是不是？”
这次伍月轻轻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这个兄弟，你现在还想不想要了？想，就什么都别说，给他一个最热烈的拥抱，不想，那从今儿往后，咱们兄弟间的聚会就没他的份儿！”
大家都禁了声，看向他们这边，伍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面向夏磊，给出了一个毫无芥蒂的笑容，在拥抱他的同时，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哥！”
刚刚吸了一口烟的韩骆被呛得咳嗽起来，夏磊旁边的程亮直接一口酒喷了出去，别人不太敢出声，只有梁佑握拳掩嘴轻笑了两下。
众人只看到夏磊的背脊绷得紧紧的，像是被镇住了，过了很久才回应了伍月的这个拥抱，有一种特悲壮的感觉。
伍月回到角落后，梁佑举起酒杯敬她，“丫头出息了，连韩骆的面子都不给。”
伍月一脸平静，“我有吗？”
梁佑摇头笑笑，看了中间一眼，满是感慨，“你这一句哥直接戳中石头的死穴，够狠！他其实也就晚明白了几年，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伍月扭头看着他，眼神特别单纯，“我也只是晚叫了他几年哥而已。”
梁佑直接笑出声音，拍拍她的脑袋，“好！不愧为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有前途！”
这下伍月终于憋不住扑哧笑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包厢，她问道：“怎么没见小菲？”
“石头没通知。”
“为什么？”
“他说这是咱们兄弟间的聚会，不带外人。”
伍月笑了笑没说话，这样刻意的安排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何必呢，她早已融入他们的生活，机场里一起出现就已经再明显不过。
“以后别这样了，我会试着接受她。”
梁佑听她说完，转头朝夏磊看了一眼，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石头真是没戏了。”
对于小菲的存在，如果伍月排斥甚至是漠视，都可以理解，但她却选择了接受，一个女人愿意接受她的情敌，应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不再爱那个男人了。
这边的夏磊被那一声“哥”叫得五脏六腑哪儿哪儿都疼，就差直接吐血了，一句话不说一杯杯往肚里灌酒。
韩骆夺下他的酒杯，递了一杯热水，“行了行了，今天是我错了，别再喝了，还想进次医院啊，再说你又不是没听出来小五那是故意叫给我听，跟我对着干呢，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改天我找她好好谈谈。”
夏磊接过水杯双手握着，“这事儿你们都别再掺和了，小五的性格我清楚，她说放下了就肯定是放下了，别逼她，我等着她。”
韩骆点了一根烟递给他，“爱情有时候不能光靠等待，这两年传回来的照片，她的身边可一直有个男的，你在这儿干等着，别人可不会闲着，到时候真被追跑了，你且等着后悔吧。”
夏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亲自给她挑选婚纱。”
韩骆：“……”
星星事务所，梁佑的办公室。
伍月翻看着自己面前的案卷，抬起头，“富二代飙车撞了过马路的七旬老太，这种案子你也接？”
梁佑用手指点了点肇事司机的名字。
“苏晨？”
“对，小菲的前男友。”
“为什么给我做？”
“不是正好给你个机会接受她？”
“……”
梁佑笑了两声，“没别的意思，你刚来，先用小案子熟悉一下这个行业的规矩，过段时间有个大案跟着我一起做。”
伍月指了指手上的资料，“这种官司根本就没得打，舆论导向太明显了，现在既然老人没事，直接赔钱私了好了，上法庭没有任何意义。”
“苏晨家当然愿意私了，问题就是老人家的儿子一直对外扬言他们不在乎钱，就是要让肇事司机蹲监狱。”
“取证资料显示，苏晨当天并没有喝酒，路口处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出是老人闯红灯在先，而且撞人后，苏晨也是第一时间将其送往医院并报了警，唯一可以控告他的就是超速驾驶，但以老人的伤势来看也不会超很多，顶多就是个罚款不至于判刑的，她儿子不会连这点儿法律常识都没有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儿子郑大勇是一名建筑工人，据我调查他所在的建筑公司跟苏晨家的房产公司好像有合作关系，我估摸着这中间肯定有别的问题，涉及商业上的事儿，苏晨的父亲不愿意多谈，委托我们只要不上庭，多少钱他们都出，你从苏晨入手看能不能找到问题所在。”
伍月点点头，“我待会儿就跟他联系。”
“这个明天再开始，下午你得先陪我去见一个人。”
“谁？”
“林诺。”
伍月不解地看着他。
梁佑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韩骆要争取儿子的抚养权，林诺不同意，下周开庭。”
“做得太绝了吧，林诺这几年为他的案子东奔西跑的，等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恨也该放下了。”
“韩骆对她早已没有什么恨了，只是不再爱了而已，这样做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不管怎么样，小奕才六岁，这么小就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对簿公堂，太残忍了。”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说服林诺放弃小奕的抚养权。”
“她不一定听我的。”
“我叫了石头一起。”
这下终于明白了，伍月白了他一眼，“费这么大劲儿你累不累啊？”
“累，特累，所以你乖乖的别再让我为难。”
伍月骂了句“活该！”转身离开了。
看她出去后，梁佑拨了夏磊的电话。
“哪儿呢？”
“路上，她同意了？”
“勉强同意，人我给你约好了，你到时别净顾着谈情说爱忘了说服林诺放弃抚养权，上庭的话她胜算不大。”
“我知道，再过十五分钟到，一起吃午饭。”
“嗯，待会儿见。”
夏磊到了后给梁佑打了个电话，将车子停在了楼下的路边，摇开车窗刚点了一根烟，就看到写字楼里伍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刚想喊，却见一个男人走了过去，极其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搂着走向停车场。
那个男人他当然不陌生，正是付昕，虽然这两年从圣彼得堡传回的照片上有不少他们也是这样亲密的姿势，但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却还是让夏磊的心紧紧缩在一起。
他的小五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抗！
一辆保时捷跑车擦着他的车身慢慢滑过，当看到车里伍月脸上淡淡的笑容里隐藏着的酒窝时，夏磊一拳砸在了挡风玻璃上。
随着“哗啦”一声，指尖染满了红色。
“怎么了这是？”梁佑上车就赶上这么一出，诧异地问道。
夏磊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等在路口刺眼的红色跑车。
梁佑顺着看过去，明白了一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上面有药箱，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夏磊依言跟着他下车，路口已经成了绿灯，载着他的小五的跑车极速滑了出去，他的心像是也跟着离开一样，空洞得无边无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