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
资州——她在夜里声声呼唤。你要记得我,日日夜夜站在这里等你,不管世事如何沧海桑田的巨变,我有着像罗敷那样执着的情怀。
她深情的投入,痴情的等待着那个人。他走了。一个转身,带走了她的所有的回忆。
他的脚步渐行渐远。不再回来!
她的离愁却如春草,生生不息。
她从来没有注意身边的这个普通人——孙处士。他默默的站在他的旁边,他放纵着她的任性,宠着她,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他爱她,他用心的去爱护一个女子,像一个哥哥呵护自己的妹妹,他温存,踏实,宁静。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呈现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如盛开的芍药花,淡淡的粉红。
低头久立向蔷薇,爱似零陵香惹衣。
何事碧鸡孙处士,伯劳东去燕西飞。
今朝纵目玩芳菲,夹缬笼裙绣地衣。
满袖满头兼手把,教人识是看花归。
看他低头面对蔷薇,脸上的盛满笑容,她忽然想到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羞涩,心里春花烂漫。和他一起走在春天的花丛中,她欢喜的指着一簇簇的盛开的花儿,笑声漫天飞扬。她一忽儿钻进花间捧着一把花娇羞的问他:“看看我采的花儿美吗?”他笑她天真得有些傻气,她红着脸儿假装生气。
她毫不掩饰自己在他面前的喜悦,她想要去抓住他的时候,他也走了。她的回忆里总是有和他在一起太多美丽的细节,就像一个盛满了鲜花的篮子,这里是她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她的身边,总是有男人来来往往,她纵情自己感觉,走着,脑着,玩着,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情人,日子在喧嚷里一步步走过,不知道春花谢了几次也不秋天又来了几回,突然一天她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这些年的她每一次都认真的投入感情,可是老天总是开她的玩笑,总是留下她一个人独独的等待。她并不奢求更多,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与她结发同枕席,白头共偕老。
她有一阵子很苦恼,决心要过一个人的生活了。她谢绝了所有来拜访的人。想要好好的想想这些年,这些生活。爱情是什么?她有些累了,曾经以为爱情是春天枝头的那一抹新绿,她追求新奇的感觉。可是现在,她需要安定的生活。这些年,错过了一个个她爱的或者爱她的人,她心中似乎还在等待,等待着一场旷世奇情。也许等待只是一场空幻罢了。
元稹——一个才华卓绝,风度翩翩的男子。他一直仰慕她的盛名,才女加上美女总是惹得人垂涎。那年她41岁,他来了,仿佛彼岸涉水而来的男子带着着凛凛的风气。她比他整整大了十岁。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爱情于她,太过奢侈。
他来了,执着,坚定,倔强,淡淡的风情。他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她,却用心得使她感动。
十年的距离算得了什么?之于爱情,一切都是渺小的。
她有些欣喜,有些骄傲,想他慕名来看她,穿衣的时候手都抖了。她挥毫写出《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他惊叹。
他俊俊的眉目有些生动的传奇。他的洒脱不羁,傲然的风致,淡定的神韵,他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告诉她,爱她——定会给她一个明媚的未来。
他在露寒风轻的晚上握着她的手:“就让这些花儿见证我们的爱情吧。”眼前是盛开的灼灼的木槿。满园都是轰轰烈烈的红色,她觉得像极了她燃烧的心。他喜欢她穿着红色的长裙长袖曼舞,说她宛如月宫里的嫦娥,这个红色穿在她身上才见了风情万种的灵性。
他们的日子很美,她甚至来不及去幻想,生活便曼妙的在眼前铺展开来。日日在河畔轻歌,他偶尔采一朵小花嵌在她耳边的鬓发上,笑她比花还美。她幸福的低下头去,深情的歌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他击掌大笑:“妙极!娘子真是锦口绣心,歌儿这般婉转动听。”
回忆总是美丽的。风有些凉,吹起她薄薄的衣衫。
不忍心想起,本来莺啼日暖,风吹香动,恰如阳春的胜景。他却要走了。她才刚刚要用心享受这份温暖的爱情。她偷偷的拭泪,看着镜中已不再年轻的自己。她是多么希望能和他一起走,有些盼望,有些期待,有些疼痛,她虽然无数次的提起,他总是叉开话题。他对她说:“你耐心的等待一段,我一定会来接你的。”她怕他担心,但是她的心被离别刺痛了。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你就是那站在彼岸的伊人,月寒霜冷,我怎么能渡过去。相思的路隔着千山和万水,你安心的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就算在天边,你就像在我身边一样。可是这思念怎能拒绝,我想你,哪怕只做个梦吧,连入梦都如关塞那么遥远,你该知道我的心情。”她的泪水滴在纸上,一篇桃花血红的痕迹。
他挥手告别,翻身上马。她泪眼模糊的看见他飘飞的衣袂,心痛得无法呼吸。
很久很久以后,她回忆起来只有他离开的背影,但又遥远得无从追忆。
她日日高楼上守望他归去的方向,归来轻抚他留下的未曾淡去的痕迹——那些他随手书写的字句,彼此互赠的诗曲——他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风生水起。
知君未转秦关骑,日照千门掩袖啼。
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天气很冷了,她还是习惯在月色里独登高楼去询望他。
她等他。花开又复花落,一夜雨打,清晨一地的残红。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就像这纷纷的红叶,有些沧桑了。她用胭脂掺水制出红色的小彩笺,写诗寄给他。
他终于回信了。他说现在由于很多原因他不能娶她,但是他总是喜欢随身带着她寄给她的红笺。她孤寂等待的心有些生动了。
七年的时间,她如孤城沦陷。
她正幻想着穿上新嫁娘的衣裳,却传来那个男子娶妻的消息。他朗朗的气度已不复在。一切尽都湮没于荒烟蔓草间了。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她多傻,竟然会相信他的话。她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段插曲。曾经那些与他花开同赏,花落同悲的希翼,在他重筑爱巢的地方掀落地上,摔得粉碎。
“万里桥边女校书,琵琶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她想起朋友对她的赞誉。这一生她有很多风光的时候,却更多独对青灯的寂寞。
盛名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知是喜悦还是悲哀。她有些无奈。
她只是需要一份天长地久的恋爱。终究在寻寻觅觅里丢失了自己。
呼吸
你能想象吗?当你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会呼吸。
——题记
一
我和周分手了,就在今天。
我们已经恋爱四年半,婚礼定在半年以后的八月二十八号,那天,是我们相爱五周年的纪念日。可是,今天,我们分手了。
早上的时候,周给我打来电话,接电话前的一分钟,我还在睡觉,梦中,周拿着刀子和我说:“安,我希望你死去。”接着,电话把我吵醒,是周,我的第六感明显的提示我,他,会伤害我。
周说:“安,这几天你过的好吗?”
他看不到我在电话这端已经眼含泪水。
“安,对不起,”他说。
“我明白,”我说。
是的,我明白他下面的话。
“不,安,你不明白。”他说。
“是要和我分手吧,”我能感到声音中的哽咽,还有,眼泪流过脸颊的酸楚。
“安,对不起,”他的声音中也有些哽咽。
“我明白,”我冷冷的说。
“安,”他说:“是我对不起你。”
这个时候,我反而笑了。
“理由呢?”我说:“理由是什么?”
他沉默了,倒是让我开始瞧不起他。
“是觉得,离开你,我还能坚强,而她,是需要你保护吧。”我笑着说,我的心在滴血,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呢。
“安,对不起,”他只是说着对不起。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放心,你不说,我可以去问她。”
“安,是我对不起你,不关苏的事。”
“不关她的事?如果不是她勾引你,你会离开我?”突然的,我感受到崩溃时的宣泄,好像洪水,好像洪水一下子从水库的闸门里涌了出来。
我哭了,我哭着对他说:“我们半年后就结婚了,如果不是她,我再过半年就成了你的新娘。”
他没有回答。
我努力的压着不断上涌的痛楚,抽抽搭搭的和他说:“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被人抢走丈夫,”我的声音哽咽,不知道他能否听清:“我们相爱四年多了,我,自认为长的不丑,可是,我丈夫却爱上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丑女人!我想不明白,她满脸的雀斑就那么有吸引力?还有她的颧骨那么高,你不觉的是克夫相吗!”
“安,是我对不起你。苏,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二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已经是黄昏了。
冬日里的黄昏是那么的短暂,金黄色的微弱的阳光撒在阳台白色的摇椅上,那片金棕色的美丽,没有人能拒绝,好像梵高的《向日葵》,在静谧中妖媚的绽放。
外面的喧闹已经和我完全没有了关系,我只爱这阳光,还有阳光下摇椅上的人,那人,和我相爱四年,他时常坐在他钟爱的摇椅上,抱着我,抱着我,抱着我看着繁华世界寂静下来时的落寞。
我申请了短暂的假期,公司的同事一个又一个的打来电话,他们,都以为我请了婚假。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有微笑着撒谎。
我试着哭泣,可是没有眼泪。
“难道,连眼泪都抛弃我了?”我只有苦笑着。
电话响了,是周的母亲。
“妈妈,您好。”我说,他的母亲,我一直叫她“妈妈”,或许,这也是一种讨好他的手段。
“安,”她说:“是怎么回事?”
“妈妈,周已经帮你选了别的儿媳妇,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还好眼泪没有流下来:“我已经被淘汰出局。”
她那边顿了一会,然后,她用低沉的声音问我:“为什么呢?”
“你还是问周自己吧。”我说。
“你们又吵架了?”她问。
“不是的,具体的,你还是问他吧。”
“安,”她急躁的说:“安,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干涉周,男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我笑了,这个时候,我曾经的未来婆婆还有时间教育我这个前未来儿媳?
“妈妈,”我笑着打断了她“妈妈,你就快做奶奶了。恭喜你。”
“什么?”她显然被这个消息吓住了。
“妈妈,”我又说了一次:“你要做奶奶了。”
“你怀孕了?”她高声说。我很好奇这个老太婆的联想力为什么这么差。
“不是我,是别人。”我说。
“别人?是谁?”
“这个你还是问他吧。”
我挂断了电话。我知道,和她说完这些,她最多也只会埋怨他儿子没有早早把这个喜讯告诉她,接着,她会沉浸在做祖母的喜悦中,幻想着孙子的样子,会准备小孩子的衣服,会讨好苏,然后,把我彻彻底底的遗忘。
是的,我是一个被全世界都抛弃的人。
三
我已经不知道在地板上做了多久,夜,早已来了。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好像一切的一切已经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我是一个局外人,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而我自己,更不清楚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回忆吗?不是的。一整天,只有头脑发木的感觉。
我站了起来,听到骨头发出的清脆的“啪”的一声,据说,这是太久没活动后关节摩擦发出的声音。
我开了灯,已经十二点了。
我笑了,开始佩服起我自己,没喝酒、没抽烟,只是坐着硬生生的挺着失恋的痛楚。
笑着笑着,我哭了。大声的哭。没有人抱我,没有人给我肩膀,只有自己委屈的靠在门上哭。
四
一个月前的一天,周出差刚刚回来,我下班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了。
没有做饭,他说:“安,今天,出去吃吧。”
我微笑着说:“不要啦,我们的房贷还有好多年呢。”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小气。”
我愣了愣,心里一丝不快,近一段时间以来,周经常对我表现出烦躁的样子。
“我也是为了你好,省着点花钱我们的压力也小点。”我说
他更加恼火了:“我在外面工作那么累,出去吃顿饭都不行吗?”
我想和他吵架,可是,我压住了上涌的愤怒。
“那就听你的”我冷冷的说。
五
和周吃饭回来后,周突然对我说:“安,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我点了点头,可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事情,是关于我们的。
“安,”他顿了顿:“我们已经相爱已经有四年了。”
我好像有了预知能力,能感受到他下面要说的话。
“安,我对不起你。”他哭了。
我知道,发生了坏事——周出轨了。
我定了定神:“你说吧,我能原谅你。”
他哭了,他把头死死的摁在胳膊下,哭的很伤心,好像孩童时代的哭泣,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
“你说吧。”我也掉了眼泪。
“是谁?”我问。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要有准备。
“公司新来的助理。”他隔了好一会才肯发出喃喃的声音。
我哭了,这次是彻底的哭了。我,一家公司的中层主管比不上一个长着满脸麻子的助理。我自认为样样不比她差些什么。
我恼火,恼火周的审美,恼火周给我带来的伤害,恼火周的无知,为什么,为什么年轻的男人都是无知的,都是不成熟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有第三者,为什么!
周一把抱住了我
“对不起,”他喃喃的重复着。
我抹了抹眼泪,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这种耻辱,我一定要抹掉,我一定要把周争回来,一定要,即使,有一天我和周分手,也一定是我抛弃他,而不是,而不是他用低级的方式来伤害我!
我咬了咬牙:“说吧,到哪种程度了?”
周见我原谅了他,反而笑了,那是一种胜利者施展淫威的笑。
“安,是我对不起你,”他低着头说。
“出差去合肥开会的一个晚上,”他顿了顿,我冷着脸看着他,他接着说:“那个晚上,我们聚餐,我们都喝多了,不过,我当时还是清醒的,后来,她敲了我的房门,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她爱我,她需要我。”
我发火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惊讶的看着我。是的,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我需要听到内容的全部,我需要即使的想出解决的办法。
我一面告诉自己冷静,一面坐了下来。
我问他:“后来呢?”
他又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他低声说:“我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六
我恨他,我想给他一个嘴巴。我想恨恨的打他和她。可是,我没有,相反的,我冷静了下来。我不能拿自己的幸福赌气。
“那,你准备怎么解决?”我问。
“安,对不起。”他又说对不起,我恨对不起这三个字。
“是准备和我分手吗?”我冷冷的说。
“不!”他抬起了头大声的说:“安,我爱你,我对她只是一时的冲动。”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我问。
“安,”他打断了我:“安,我和你说这些,是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存在谎言,我们之间,应该是彼此信任的。”
“信任。”我想着:“我之前那么信任你,你又做了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说,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责备都有可能毁掉他对我的惭愧。
“安,”他又说:“我想明天把她调开,不要她跟我这一组了。”
我看着他,我相信他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到我说想说的话:“你舍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安,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七
第二天下班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苏的电话。
“嫂子,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很忙,”我试图打断她的话。
“嫂子,我和经理没什么,你千万别误会。”她说。
我笑了,我最恨这种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那你是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你和我未婚夫之间的种种吗?你觉得有意义吗。”我冷冷的说,不断的在提醒她我们半年后要结婚的事实。
“不是的。”她急忙说。
我笑了,开始怀疑她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