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王动与白点秋,以及十名斥候好手,坐小船悄然驶离。岸边刘再道等人的身影瞬间没入黑暗,水声荡漾,城墙也淡入了夜色。
无月,微冷。
舱内并没有生火,众人盘膝而坐,稍显得有些拥挤。
军队的名字经过商讨,最后定为“玄火军”,因为玄火诀是火族术法基础术法。
曹千户,程墨庭,刘教授三人升中郎将,各辖军一万,拜官大夫爵位,王动辖军两万。这些奖励事宜,以及城中诸多琐事,都交由刘再道全权处理了。
时间紧迫,王动不得不连夜就走。
他必须赶在雷族再派兵攻击三万县之前,到达双头城前线,并袭杀敌军主将。
小船顺流而下,撑船的也是斥候,技艺高超,小船如树叶漂流,稳稳当当,并不胡乱摇晃颠簸。
王动忽然想起事来,道:“为何两次战斗,收集的资料里面都说有术师,战斗时却并不见人呢?难道资料有误?”
“这个嘛……”
白点秋笑起来:“你该问她,她知道的多呢。”
“谁?”
白点秋伸手一指王动身边的一个斥候,笑起来。
王动转身一看,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名斥候么。
那人转头看着王动,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
王动惊喜地不敢相信。
“聂……”
聂思雨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保密,脸上易容后虽然没有表情,但那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欣喜和团聚的小幸福。
王动更是激动,拉着她的手,有很多话要说,却碍于有其他斥候在场,期期艾艾,最后只是笑得兴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到家里第三天便返回来了,知道将军用人之际,便回来效力。”
王动知道她是碍于众人在,说了那么多废话,知道她心中牵挂着自己,当这么人面又不好意思拉手,着急又兴奋,摸着鼻子傻笑。
白点秋笑道:“将军还不知道,两拨敌人中,随军队出征来的术师,都被她干掉了,所以开战时你才没见到。”
不好当众说露骨的话,王动只能笑道:“嗯,表现不错,回去嘉奖!”
聂思雨有模有样拜道:“多谢将军栽培。”
周围斥候们悄悄看过来,听闻他解决掉了敌人的术师,看来功力很深,此刻又受到将军表扬,都羡慕又兴奋。
船随水走,夜深冰凉。
一想到还有一夜才能到岸,船中狭小,大家只能坐着,又不能对她太露骨,免得引起其他人怀疑,王动心中便痒痒难受,后悔没弄个大船。
白点秋看在眼里,笑道:“将军不必担心局势,明日天亮就到岸边了,那时,要更加小心了,还是让兄弟们休息休息,保持体力吧。”
点点头,王动道:“大家轮流撑船吧,轮流休息,保持好体力。”
“是!”
两个斥候起身,出了前后舱门,换下了原先两名斥候。
一路王动心中激动不已,而聂思雨却心中憋笑,偏偏和其他斥候一样坐得端正,王动又不敢多余动作,频频拿眼看着,也是无奈。
终于熬到天亮,船微微一晃,撞上了河岸,外面斥候进来道:“将军,靠岸了。”
众人鱼贯上岸,见这里正是河岸一处浅滩,前后荒芜,远处树林连绵,头顶一只信鸽越河而过消失在对面天空。
早先上岸的两名斥候飞奔回来,道:“将军,我们东面便是双头城,丰裕城一线,雷族与水族对峙的地方。距离40里路。”
“好,就地用饭,然后快速进发,争取时间!”
“是!”
众人带着肉干和酒,吃了一些,随即向东进发。
路上聂思雨和其他斥候一样,表现得有模有样。白点秋虽然一瘸一拐,但跟上队伍倒是没问题,只是走起路来姿势难看而已。
王动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在最后陪他并行。
走走歇歇,两个时辰后,众人到了一处小河边,藏身在矮木林里,对岸有雷族后勤兵在河边清洗被单,绑带。
派了一个斥候过去摸情况,其他人退了下来休息。
片刻后,斥候回来了。
“将军,对面驻扎的是雷族战地医院,满营都是伤兵,大多是新送来的,看样子,前线战事吃紧。”
王动点点头,道:“你们两个,去前线看看;你们两个,去摸摸雷族情况,七风堂的兄弟,麻烦混进城,看看城里什么情况。”
五个斥候同时应了一声,第五个人是刘再道专门让王动带上的,那是七风堂的人,双头城,丰裕城里也有七风堂分点,可以靠他取得情报。
看了看风向,他们在上风向,王动道:“我们退三里扎营,你们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出发!”
“是!”
五人闪身去了。
带着其他五人退到三里外,选了一个树林深处小土包的后面,两人挖了坑出来,生火,安营。三人撒了出去警戒。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四人坐下来休息。
白点秋道:“此处是医院,那军营便离得不远,我们什么时候去?”
王动道:“不着急,最起码我们得搞清楚敌人的情况,这样,”一指聂思雨,道:“我和他进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
另一名斥候道:“我在河边接应吧!”
“也好,走!”
三人来到河边,见对岸无人,王动和聂思雨往下游再走了两里多路,避开了雷军暗哨,这才淌过河,换上了雷军军装,偷袭了一处暗哨,搞到了口令和换防时间,成功潜入了医院。
医院里面弥漫着一股酒味,一座大帐篷里容纳了很多伤兵。
大帐篷下面是荒草地,上面是借助树干绑着的厚布,一片片拼接成顶,露着能看见天空的缝隙,前后两面挂着宽大的门帘。
伤兵先进到这里,进行检查,轻伤便留下进一步用酒精消毒处理,重伤立刻从另一端抬出去,在后面的大帐里医治。
酒味弥漫,荒草上沾满了血迹,十多个医兵忙碌着奔来奔去,有人惨叫,有人呻吟,有人哭泣,若有若无地飘着血腥味。
人影匆匆,不断地有伤兵被抬进来,或者自己走进来,不断地有人被从另一端抬出去,或者盖着白布直接抬走。
王动和聂思雨迈步进了大帐,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着伤兵。
一个伤兵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血水从他捂着的掌心涌出来,他颤抖着,肠子也从指缝露出来。
一名士兵侧身躺着,后肋和背部插着四支箭,一动不动。
又有一批伤兵被送进来,运送伤兵的人大叫着,让大夫给优先医治,王动看过去,被抬着的那人好像是一个将领,怪不得他们那么激动。
王动趁着喧闹,到了一个断手已被包扎的伤兵跟前,问:“你是谁的属下,你们这次进攻如何?”
那伤兵见他器宇不凡,眼神沉稳,以为是什么上级,急忙挣扎挪了挪身子,道:“报告,小人是地级第三步兵营的,校尉李常顺……”
雷族军队分为三级,最精锐的是天级,次之是地级,最后是人级,现在地级步兵已经上了前线,可见战事残酷,形势吃紧。
士兵道:“双头城曾一度被我们占领半边,但敌人顽强,晚上发起反击,重新夺回了全城,我们连续攻击三天,毫无进展……”
点点头,王动扫了一眼周围,大部分伤兵是箭伤,而这会送来的伤兵大部分是刀枪伤口,可见他们已经攀城近战了。
起身来到另一个士兵跟前,那人双目受伤,才缠的新绷带,紧咬牙关静静坐着。
王动蹲下来,问:“你隶属哪个部队,你们负责哪儿的进攻?”
士兵侧脸道:“回大人,小人隶属人级第一先锋营的,连续进攻三日,损伤过半,负责进攻西门……”
“好好休养。”
王动看了一眼他们,起身来时,不见了聂思雨,急忙搜寻起来,里面竟然不见!从另一端出来,进了重伤兵大帐,看见她正帮忙救治一名咯血的重伤兵。
他才松了口气,四下里看着。
这里闹哄哄的,士兵们将重伤员抬进来,扔下便走,有时也顺带抬着尸体离去,帮忙的士兵,照顾伤员的士兵,收集脏衣物的士兵,来来往往。
忽然,王动看见外面一个术师快步而来。
现在可不是打斗的时候,普通士兵可以糊弄过去,但术师并不好骗,一旦露了马脚,便麻烦了,还是先走的好。
转身快步到了聂思雨跟前,一拉她,示意她快走,聂思雨摇摇头,眼神指了指旁边,王动看过去,那里堆着这重伤兵脱下来的衣物,竟然还是一个校尉。
见她眼神如此,王动猜测,她可能发现了什么,还没拿到手,需要拖延。一咬牙,转身向那术师迎了上去。
术师快步往里走,王动端了一盆不知谁收集起来的带血纱布,埋头将他撞了个趔趄,手一扬,半盆纱布倒在地上埋了术师的脚。
“哎呀大人,小人该死,脏了大人衣服!”
王动蹲下来拾捡纱布,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术师早就跳开,一看衣襟上,脚上全是血渍,顿时怒气上冲,又见这里伤兵满满,忍着动手的冲动骂道:“瞎眼了!往哪里走!滚开!”
王动低头捡拾,故意磨蹭了几下,侧头见聂思雨已经不见了,知道她得逞,便胡乱捡完了,让开路,等他过去后,端了盆便走。
“站住!”
术师一声断喝,却回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