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
王动带着聂思雨,希拉,幽诀,和四名士兵,走在街上。
周围店铺正在整理,老板忙着摆货,打扫卫生,见了官兵过来,先是一吓,就要逃,却好像想起这并不是雷族士兵,便猫腰藏起来,偷偷看着,直等他们过去了。
街上行人也是类似,见了他们先是一惊,继而靠的远远的贴墙快步跑了。
除了街上打扫卫生的一个老头,慢条斯理地扫着多天堆积的杂物,谁也不看,眼中只有扫把和街道。
王动边走边叹气:“你看,我们要立足,不光是说得好听,还得确切做出一些事情来,要打开一个口子,让民众接受我们。”
“那个口子在哪儿呢?”聂丝雨问。
摇了摇头,王动也不知道突破口该在哪儿,要是知道,早就做了。
前面有净街的车子过来,一老妇,一小孩。
老妇勒住缰绳,停了牛车,从车上白灰桶里舀一勺白灰,在虫蚁多的地方慢慢撒着。小孩端了水,开始在大街上洒水。
他们那么专注,带着淡然的满足和安详,一时倒让王动他们看得羡慕。
右手边一条巷子深邃,口上一户人家上挂着一个吊木,吊木上刻着一把斧头。
王动了解过,这是水族的行规,行业老大家里的门外,吊一块行业标志,这块木牌虽然简单,但三年一选,代代相传,挂着它就是行业龙头。
“走,我们去木匠家看看。”
大门开着一条缝隙,王动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道:“进来,没关!”
众人鱼贯而入,见院子里堆满了未去皮抛光的木椽,地上刨花锯末堆积,一股木头味儿冲鼻,夹杂着松烟味。
“呀,大人……当家的,快……大人恕罪,小人不知……”
当先一个夫人和奴仆急忙跪在正房门口。
“谁……”
偏屋一人迈步才出,见了王动的气势和身后的卫兵,脸色一变,急忙也跪了下来:“大人光临,小人未能远迎,请大人恕罪!”
王动打量一圈,见他这个院子东西向长方形,东面堆着木材,西面偏房很深,想来里面还有里间,看他穿着工服出来,里面应该是木场,正房高大明亮,看来生活还可以。
“生意如何?”
男人一愣,急忙道:“回大人,生意不行,秋冬快到了,雨季来临,空气潮湿,木头干不了,所以……”
点点头,王动又问:“那你生意好时,造什么?”
“回大人,套件家具,雕花门窗,屏风等物件。”
妇人补充道:“还有……还有精雕木质工艺品,我们当家的心思灵巧,精雕一绝,大人喜欢什么,说个名字,我们当家的孝敬大人一件!”
“哦,是么?”
王动来了兴致,看向跪着的男人,笑道:“那帮我造一万支利箭,不知要花多少工时?”
妇人当即吓瘫在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男人磕头如捣蒜:“大人饶恕贱内吧,我代她向大人赔罪!求大人开恩啊大人!”
男人磕头不止,王动却并不说话,等他额头起了大包,青里泛紫,这才问:“水族的箭和风族的箭,有何区别?”
男人脑袋昏涨,心中惧怕,还没说话先颤起来。
“回……回大人,水族木沉,所以箭杆细些,短,箭头开刃宽,双开刃。风族木质硬,盛产上等尾羽,因此箭身长,箭头开刃窄,四开刃。”
这回答王动倒是满意。
又问:“一支箭有几分部件,如何组装?”
“回大人,有箭头,箭身,尾羽,胶四部分组成……”听王动语气缓和,他也稍稍安下了心,继续道:“先装箭头,再装尾羽,基本上用鱼胶,也有用松胶的。”
“很好,很详细,全都答对了。”
王动微笑着看向他,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过程。
“来人,把这奸细抓起来,拉到街口砍了!”
“是!”
两个卫兵快步上前抓人。
这突然一变让希拉和幽诀都吃了一惊,只有聂思雨微笑不语,只是戴着头盔,外人看不见。
妇人噗通一声吓昏过去。
“大人!冤枉啊大人,我是忠心之人啊大人……”
男人不敢挣扎,嘶喊倒是发自肺腑,泪花在眼里打转。两个卫兵哪里管,架起了他带到王动面前。
王动冷笑道:“一个做家具的木匠,对军需品制造如此熟悉,而三万县如此边疆小城,水族军队箭支的订单,怕还轮不到给你做吧?”
盯着他,又道:“雷族占据这里后,把这里变成了物资集散地,急需各种军需品,于是,你们便投靠雷族,为他们生产箭支,是不是?”
“冤枉啊大人,万万不是这样啊大人……”男人哀叫起来,却没有先前那么有底气。
王动一挥手,两名卫兵窜进西面偏房搜查,片刻便出来了,一人拿着箭筒,一人拿着一支新箭。
“冤枉?哼,那这是什么,你用来防身的?”
男人身子一软瘫下来,如挂在木头上的绳子一般,眼泪哗哗:“大人,真的冤枉啊,打死小人也不敢造这个啊……”
“物证俱在,还有何话说,拉出去砍了!”
“将军……”
门外进来刘教授,扫了一眼男人,道:“将军,城内六大家族联名宴请大人凤凰楼赴宴,这是名帖。”说着呈上来一叠名帖。
王动看也不看,道:“今日有事,改天吧。把我准备的那十箱礼物给他们抬去就是了。”
“是,将军。”
刘教授转身去了。
“大人,我真的冤枉啊大人……”
聂思雨忽然粗着嗓子道:“看你也是老实人,如果你不说出背后原委,那通敌奸细的罪名可是要灭门的,到时死的是你们一家,背后主使之人可毫发无伤……”
男人一颤,犹豫起来。
王动怒道:“愣什么,拉出去砍了!”
“大人!我说!我说大人我说……”
一挥手,士兵放开了男人,退在一边。
男人跌在地上,立刻跪下道:“大人,小的也是被逼的呀,小人顶多就是一木匠,不敢得罪城中权贵,他们说什么,小人只能照做啊……”
王动心中窃喜,脸上严肃道:“冤枉与否,我自有决断,你只要知道,今天你说的话,有半句谎言,你们一家便要人头落地!”
“是大人!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
男人缓了缓,道:“雷族占领全城后,原先的木行老大并不是小人,是李大哥,城中权贵要他合作,他不肯,当然便醉酒死在了巷子里……”
“后来,他们又威胁小人,小人妻子有孕,哪里对抗得起他们,见他们给的报酬多,便接了造箭的活,当了木行老大,带着木匠们造箭……”
王动给了个眼色,聂思雨带着希拉和幽诀快步过去,将晕倒的妇人抱进正屋里去了。
“谢大人谢大人……”
男子也看见了,喜极而泣,磕了几个头,又道:“三个月间,木行一共造了四十多万支箭,有一半被上交,而剩下的一半,权贵们让我们每家私藏一些,小人也不知用意……”
王动冷笑,这些权贵们对暗中勾当倒是精通。
“木行一共几人?那前老大的家在哪里?”
“回大人,木行一共两千六百多人,但算的是全口,木匠是六百多人。”语气一低,道:“李大哥家就在巷子里,与小人家隔着两户。”
王动看着他,道:“你的话我信,有件事要你去办。传下话去,让所有木匠都清点自家箭支,后天交上来,想换地的换地,想换粮的换粮。”
“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接下来谁要作对,死路一条。肯合作的,表现优异的,有爵位等着他。”
男人目瞪口呆愣在那儿,爵位?粮食?土地?可以得到?这些东西从来没离自己这么近过,天呐……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时,王动已经出门去了,激动磕头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来到李大哥家门外,大门开着,院里荒草枯黄,一堆树皮已经发霉堆在墙角,几只母鸡咯咯咯跑远了。
院子格局和刚才那家一样,只不过西面偏房上贴了封条,挂了大铁锁。院子正屋门是补过的,门外搭了一个凉棚,下面是起得歪扭的灶台,锅盖下冒着热气,一股菜汤味道。
灶台上放着药锅,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冒着气。
王动转身出来,带上门,对卫兵道:“你立刻回去,领一袋米一袋面,一些蔬菜来给他,再请个郎中来。”
“是,将军!”
出得巷子来,街上人多了起来,家家户户烟囱冒烟,已是到了午饭时间。
砰!
忽然一声巨响,路人都纷纷四下张望,不知哪儿出了什么事。
一队巡逻兵奔了向了城北。
王动快步跟了过去,走不多远,一处店面前围了不少人,卫兵上前驱散开了,王动径直穿过后门,来到了里面。
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儿扑鼻,呛人。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老头,程墨庭正带七八个士兵在四下搜查。
“怎么回事?”
“将军!”程墨庭快步上来行礼,道:“这老头私自造火药,炸了半边房子,被我们当场抓获!”
老头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头我本来就是做烟花的,什么叫私造火药?”
王动见他还有些脾气,心中想起另一件事来,道:“通风散味,搜查小心些,带他出来问话!”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