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湛蓝,清澈见底,在这夏日里透发着清凉。苏灿刚把手伸进去一股凉意就流过全身,舒爽无比,但同时他内心却是咯噔一下,因为他动不了了。
沙漠绿洲里寂静无比,周围翠绿的树林里一片死寂,任何生物都不见,只有湛蓝的湖泊旁趴着一道狼狈的身影。
手刚触水,苏灿忽觉得有些不对,但此时也晚了。水里方才还欢快腾跃的鱼儿突然消失,接着苏灿发现手臂一僵,完了。
这时,身后丛林传来动静,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刺得苏灿耳膜生疼,树影婆娑,哗啦啦的摇动,就像在猛烈撞击,仿佛有一大群重装坦克在集体推进,浑厚雄壮的气息沉甸甸砸在人心上,简直要把苏灿打得喘不过气来。
但他也没有办法,双手被禁锢,身体动惮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听着这些恐怖的声音,孤弱无助的等待噩运降临,等待这些凶恶狂暴的钢铁猛兽把自己碾成肉泥。
不一会儿,茂密的树丛被从中间破开,腥风扑面,一道恐怖的身影极速而至,瞬息间便已到苏灿面前。
一头大蛇,身长不知几许,因为它的后半截身子还藏在丛林里,整个身子大得令人心颤,最直观的比喻就是一辆火车!
大蛇昂起高傲的头颅,黑色鳞片密布,整个看起来真像通体覆甲的重型坦克。它张开大嘴,分叉的蛇信子席卷过来,苏灿躲不过去,被它缠住了身子。舌头太大了,就像一张棉被把苏灿整个裹住,然后狠狠拽离湖边。苏灿感到手臂一阵剧痛,被生生抽离出湖面,接着他整个人便被大蛇裹挟离开地面,直直的向它那张血盆大口飞去。
苏灿苦笑,这回真是要终结了。他想到一种说法,人在将死的瞬间会回忆起生前的种种往事,所有过去都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脑海中闪现一遍。他突然想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是什么对自己最重要。这些年,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生活对于他来说就是得过且过,生命里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可以称之为珍重的东西。
大蛇黑洞洞的喉咙就在眼前,一股寒意从那喉管里冲出,粘稠的口水半吊在那两颗大毒牙上,苏灿真切的闻到了那股腥臭腐烂的气息。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之将死是什么滋味。大蛇的嘴巴离湖边有十来米距离,他的舌头将苏灿卷过来最慢也只需要两秒,然而就是这两秒,苏灿觉得过了好久,他真的想到了好多。
天空飘起了羽毛,一根根轻柔的白翎掠过苏灿的脸颊,大脑的超负荷运转让他有点浑浑噩噩,他怀疑这是天使来了。果然,羽毛飘落的瞬间,苏灿突然感觉自己轻灵起来,束缚消失了,他也会飞了,正像这些轻柔的羽毛一样,轻盈优雅地飘舞在空中,尽情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然后再慢慢降落,然后……噗的一声,他被狠狠地砸落到了草地上。
唳,一阵刚猛的劲风吹过头顶,苏灿吓得赶紧把头压了下去,直接被惊醒了过来。一大片乌云悬在他头顶上,在他身下罩住了一片阴影,这是一只巨鸟的形状。
大蛇掉头,惊慌地朝着树丛深处钻去,一路上接连撞断许多大树,甚至在粗壮的树干上留下断裂的鳞片。伴随着片片羽毛坠落,苏灿头顶的乌云也跟着移动起来,变得越来越大,阴影向着大蛇的方向覆盖。
苏灿好奇,刚想抬头,一对刚劲的利爪就在他眼中极速放大,他急忙翻滚过一边,利爪擦着他的头皮从他头顶掠过,快速远去。它带起一股劲风,直把草皮刮得翻起,空气中树枝翎羽乱舞,飞沙走石。
过了好久,搏斗声越来越远,待大风停了苏灿才敢睁开眼。这不是针对他,只是大鸟随意做的一个俯冲动作而已。但这也足以让他险些身死。
被大树撞断的树干横陈在不远处,苏灿走过去看,发现插在上面断裂的鳞片正像他先前得到的那几枚,那也就是说他一直跟踪而来的就是这条大蛇了。
“好奇心害死猫啊。”苏灿大感唏嘘,要不是早先跟来,也许就不会遇到那么多诡密事件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因为有如此恐怖巨兽出现同时预示着这个世界的不平凡,既然有强大的生灵,那么肯定也有强大的人。所以他要去追寻,他要变强!
世界的另一岸,同样有着众多怀揣强者之心的人,他们一心渴望变强大,苦苦追寻,转遍世界的每个角落,踏过每一片山川,跨过每一条河流,但最终都难有所获。当年的始皇就是最好的例子。相比之下苏灿幸运多了,同样他也是在追寻,但他的方向对了,他有先天环境优势,来到了真正有可能存在造化的地方,不像地球上的那些人,枉费一生苦求,最后也不过在找相当于不存在的东西。
最后望了一眼大蛇逃离的方向,那道穿行的轨迹一如先前那般触目惊心,沟壑里落满了白色的羽毛,有极少数翎羽上面粘着血。苏灿猜测那头猛禽也受伤了,不过它依旧占上风,因为被裹挟的时候他看到大蛇身上也是遍体鳞伤,甚至有些伤口
深可见骨,显然它受创更深。尤其是先前苏灿追踪来的那条路上满是鲜血,可见大蛇早已脆弱不堪了。
但是他已经没有勇气跟踪下去了,这又是两尊大神的缨锋,作为没有实力的弱者,他只能走身后的另一条路。虽然跑路听起来不怎么光彩,但这也许才是他的至强路,厚积薄发,避其锋芒。勇武者,真正的勇就该包括撤退的那分勇气。
大蛇遁走后,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还不容苏灿转身走掉,绿洲便消失,丛林不见了,苏灿身前的清澈大湖变成了一洼泥沼。他此刻还是站在沙漠里,不过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一片山谷,狭窄的谷口被乱石堵住了,就像苏灿先前站在森林前看到的一样。有一串脚印从山谷那里延伸过来,直到他脚下,明显看起来像他刚走过的路,路程不到十分钟。但苏灿感觉自己从那边走过来却用了很久很久,也莫名走进了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
这一切都是幻境,只怪自己不留心着了大蛇的道,还险些被它吞了。
劫后余生,心中还憋着一股气。苏灿看向远方,那里影影绰绰,朦胧的立着几道高大的身影,虽然离得还很远,但他能判断出那就是一排排的大山。有青山就有生命,这样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不过要怎么过去这是个问题。
现在已经回归现实,这是真正的沙漠,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脚下一洼泥沼,不到两平方的大小,里面有的只是粘稠乌黑的淤泥,看起来就倒人胃口,更别提打水喝了。
苏灿在泥沼边徘徊了一会儿,找来一些干草,还有一根中空的秸秆,这些东西在沙漠里很难找,但他跑回了山谷那边,顺便用树叶编了一套草衣草帽,用来遮阳,不一会儿所有东西都凑齐了。
他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泥沼刨开一个坑,让比较干净的水流入坑里,再用细密的干草包住秸秆一头,插入水里,对着另一头吸水。
原本他也只是想试试而已,没想到真成功了。他贪婪地吮吸着清凉的甘泉,虽然味道不怎么好,过滤得也不彻底,嘴里满是泥沙,但苏灿还是大口大口吞咽。因为沙漠里的一滴水堪比黄金,他要尽量补充体能,然后一鼓作气赶到远方的青山那里。
喝了一肚子坏水,牙缝里不时能搓出沙子来,苏灿启程赶路,身上披着树叶,看起来就像原始野人,不过他倒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这将是他横渡沙漠的最大依仗。
远处的大山看起来更清晰了,苏灿走了三个小时,离目标越来越近。但他已经脱水严重,嘴唇干裂,身上有些地方也被灼伤了。
又走了一个小时,他已经有点眩晕,双脚好像被灌满了铅,肺里似乎也燃着一股火,呼吸都是热的,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降到最低点。他现在就是浩瀚沙浪里的一叶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翻,并且就此埋没下去。
眩晕感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先前忘记给眼睛追加防护,苏灿已经看不清路了,眼前只有亮堂堂一大片,所幸远山模糊的轮廓他还能依稀看见。现在的他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但他没有放弃,因为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希望就加大一分。
路突然变得难走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总是在绊他的脚。原本沙地本就很难走,现在又有东西绊住脚,苏灿行动变慢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眼睛根本不好使了,所以他用东西把眼睛蒙起来,完全摸着黑走路,害怕再这样下去会瞎掉。可就算他把眼睛蒙上,眼前还是不断闪过一个个闪亮的光球,那是长时间在强光下留下的后遗症。但苏灿觉得他的后遗症有点大了,闭着眼睛的黑暗里不只有光团,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光团里还有人影,那是一道背影始终背对着他,但是太模糊了,不能完全看清。
在他胡思乱想间,脚下一顿,他被一块木头绊倒了。“沙漠里还有木头?”苏灿咕哝,他伸手摸了摸,很硬,这木头有点光滑,竟然还是湿的!
“该不会是找到水了?”苏灿兴奋,欢喜地揭下眼罩。入眼尽是一片白茫茫,好一会儿世界才逐渐变回金黄色,但他手中的木头却变成了血红色。
待到视线清晰,在这灼热的沙漠里,苏灿突然感到脊背发寒,他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被吓得精神抖擞。四野碎骨遍地,血肉染红了沙土,一枚枚锐利的鳞片随意洒落在各处,乌黑森然,像一根根倒竖的钢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明亮的阳光不仅没有驱除人心的恐惧,反倒让这种气氛染上一层诡异,这简直就是修罗地狱!
苏灿心里有恐惧,又有迷茫,他眯起眼睛看向更远处,那里有一块白色的巨大突起,像是巨石。但当他走近去看时,直接被吓得后退两步,瘫软在沙地上,那是一颗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