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玘没有说话,他只是举着打火机木木地盯着石棺中的那具尸体。
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宁静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显得凄凉无助,身体端端正正地平躺在石棺中,有种孤寂落魄的感觉。身上那件黑色的衬衫平整地套在他的身上,那条西服裤略显宽松,黑色的裤腿有些皱巴,一切看起来都预示着死亡。
他死了,死得安安静静,无忧无虑。
可是欧阳玘……
“对不起……”欧阳玘面无血色地望着石棺中的他,声音哽咽得几乎不能言语。
他就这么死了,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甚至欧阳玘都来不及见他,来不及与他交谈。
“对不起……”欧阳玘只能说这句话,除此之外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难过……
他的双手搭在石棺边缘,微微地颤抖,颤抖带动了他的胳膊,他的肩膀,直至整个身体,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欧阳玘再也站不住,身子顺着石棺的边沿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在地上,打火机从手中跌落,火光立刻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 欧阳玘仰面大吼,黑暗中吼声回荡在整个墓室中。他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将头用力地撞向石棺,一边撞一边痛苦地哭着,凄惨的哭声就像受尽磨难的厉鬼发出来的。
“是谁?到底是谁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鲜血流了下来,是自欧阳玘的额头流出的,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他继续撞着,泪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背靠着石棺静静地坐在原地,在黑暗中开始思考问题。
是谁杀死了他?
他的尸体怎么会放在这里?
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墓名写的是欧阳玘,难道杀他的人把他当成了……
欧阳玘突然深吸一口冷气,手在黑暗的地上快速地摸索着,直到摸到打火机后,他赶紧打着,同时站起了身,再次望向石棺里面。
像,他们真的很像,根本没有人能分清,如果他们把他当成了自己,那么自己就是——欧阳炻。
没错,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欧阳炻,一定要查出真正的凶手!
欧阳玘慢慢地合上棺盖,目光最后在欧阳炻的尸身上扫了一遍。他知道也许这一合上棺盖,就再难相见。
“弟弟,再见……”
欧阳玘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欧阳炻的腰看起来似乎有些粗。
粗?欧阳玘不禁挑了一下眉头,将棺盖重新推开,伸手摸向了欧阳炻的腰部。
摸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欧阳玘向后腰处继续摸了过去,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眼前闪过一道光。
那是什么东西?似乎是别在了裤腰上。欧阳玘伸手握住,用力地向外扯了扯。尸体跟着欧阳玘的动作晃了几下,那样东西终于被扯了下来。欧阳玘举起打火机一看,发现是一个破旧的本子。本子的四周已经烂得不像样。欧阳玘随手翻了几页,本子差点要散架,欧阳玘赶紧将其放在石棺盖上。昏黄的纸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文字,有阿拉伯文,有英文,还有……中文。
中文?这让欧阳玘很意外,这本日记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不像是欧阳炻的,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他为什么要藏在腰间,难道是怕被人发现?这个本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欧阳玘翻到了第一页,本子上写着:
1923年3月16日。
欧阳玘一愣,这个本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日记本,而且还是八十多年前的日记本。突然,一滴血滴了下来,落在了日记本上,欧阳玘赶紧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才发现前额已经破了,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用手抹了一把伤口上的血,继续低头看着日记本上的内容。
1923年3月16日。
(阿拉伯文)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在街上闲逛,突然一个英国绅士打扮的老年男人找到了我,他的衣服挺直得一点儿皱褶都没有,白色的头发向后背着,梳得一丝不乱,下颌高扬,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傲,像他这种上流社会的人怎么会找到我,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他用阿拉伯语问我想不想挣点钱,我当然愿意,所以就跟他走了。
内容到此,笔迹变得有些模糊,好象被水给泡过。
欧阳玘举起了打火机再次望了一眼躺在石棺中的欧阳炻,心中不禁在想,这份东西他那么在乎,一定非常重要,从这个日记本里也许能够找到某些线索。
欧阳玘伸手将棺盖彻底地合上,本想将日记本揣在口袋里,无奈口袋太小,根本装不下,最后只得将本子塞进胸前的衬衫里,举着打火机朝墓室外走去。
走出甬道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人,那个守墓的女人还没回来。欧阳玘没有再作停留直接推门走了出去,又回头望了一眼门上刻着的自己的名字,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转身默默地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兄弟饭店。
欧阳玘并没有马上推开那扇印有717数字的房门,而是站在房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旁边走过来一个服务人员,看到欧阳玘站在房前发呆,额头碰伤,立刻走上来礼貌地问道:“先生,需要帮助吗?”
欧阳玘愣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服务人员,是个男的,很年轻。
“没什么事。”
“我去拿些药吧。”
“不用,这点伤不算什么,没事。”
“好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服务人员说完后,给了欧阳玘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转身刚准备离开,却被欧阳玘叫住:“等一下,我有些问题。”
“先生您问吧。”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你一直负责这个楼层?”
“是的,先生。”
“那么你一定认识住在这间房里的客人吧?” 欧阳玘伸手指了一下面前的门。
服务人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想笑但又不敢笑地说道:“先生,您不是一直住在这吗?”
欧阳玘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一定见过欧阳炻。
“嗯,我是说你21号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出门?” 欧阳玘知道自己问的方法容易让人不明白,所以换了一种方式。
“21号……”服务人员低着头想了想,喃喃地说道,“您那天好像是出门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只是……记性不太好,那天我是一个人出门还是跟别人一起走的?”
“那天……”服务人员皱着眉头似乎很费劲地在想事情,“那天您好像是一个人出门的……”
“大约是几点?”
“这个,我真的记不清楚了,不过我记得您走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金字塔模型。”
“金字塔模型,你确定我是拿着那个东西出去的?” 欧阳玘追问道。
“我应该能确定。”
欧阳玘的眼睛一亮,欧阳炻恰巧拿着金字塔的模型出去,而那个假索夫拉又将金字塔模型交给了他,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有着某种关联,也许根本就没有两个金字塔模型,自己拿着的那个模型就是弟弟的!如果真是弟弟的,他那么在意这个模型,那说明这个模型一定有古怪!想到此,欧阳玘塞给服务人员一些小费,自己迅速打开房门跑了进去。他记得那个金字塔模型在床角下找到过,后来自己随手放在了……放在了哪呢?欧阳玘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个模型,心里越急越想不起自己放哪儿了,他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把模型带出去。当他走到桌子前翻着那些酒店的宣传资料时,却无意中看到旁边放着一个纸制的白色长盒。盒子有一米来长,宽度却只有十几厘米。
欧阳玘一愣,他不记得自己的房间里有这么一样东西,他伸手打开了那个盒子,却发现里面卷着一卷厚厚的纸,上面还落满了尘土,看起来很脏。
是什么东西?
欧阳玘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着的厚纸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慢慢地展开……
竟然是一幅发黄的旧画!
欧阳玘一怔,仔细端详着这幅又旧又脏的画。只见画的左上角已经脱落,透过厚厚的尘土,可以看到画上画的是一个男人的脸,但是他的五官很模糊,根本看不清。
这幅画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欧阳玘的目光移到了画的右下角,那里有几滴红色的斑点。欧阳玘低下头闻了闻,有股腥味,是血!
欧阳玘面色一凛,他突然想起了这幅画曾经在沙漠里那个土坯房子里见过!现在怎么会跑到他的房间里?是谁闯入了他的房间?这幅画又代表什么?那上面的血迹又是谁的?
欧阳玘突然想到了欧阳炻,难道那血迹……
欧阳玘死死地盯着那几滴血,血迹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数字……2和1……
欧阳玘眼前一亮,2和1连在一起不就是21吗!
难道欧阳炻也去过那个土坯房?而且欧阳炻是在21号去的!
欧阳玘立刻站起身准备出去,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要去那个土坯房就一定要找到那个牵骆驼的小男孩,可是白天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难道他躲起来了?欧阳玘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目光移向窗外。
天黑了,黑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