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后只是笑笑。与其说我不接话，倒不如说我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因着“病重”的我无法出宫去青州，而四哥哥也从未回过京城，继而在这一年里，我再也没见过四哥哥。
偶有想起只见过几次面的桑离太子，然而来不及多想，便会嘲般地笑起来，看得华瑶莫名其妙。
虽然少了浅桐，但至少这一年里有华瑶陪着我，倒也不会闷得发慌。
这日，华瑶又从宫外弄了些小玩意儿来给我解闷。我从中挑了挑，却始终没有满意的。正想吩咐她再去一趟的时候，便听她说：“小淑妃，淑妃娘娘让您去一趟斋月宫，道几日未见你，想着了。但因她即将临盆，不宜走动，只好让小淑妃您跑一趟，叙叙姐妹情。”
名利也好，虚名也罢，虽然我不愿与她们争夺些什么，司马祺却还是将我封为了贵妃，成为她们四妃之中的第五妃。因着我与颜诗画都是颜淑妃，宫里人便喊她淑妃娘娘，喊我小淑妃好区分开来。
“可以不去么。”我低着头，摆弄着那些小东西。
“小淑妃，您已经推托了好几次了，这次再不去……”
“再不去就怎样？”我依旧低着头，“她还会挺着大肚子来吃了我么？皇上他早就下令，我可以不去给任何人请安。所以我就是老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淑妃娘娘是您的姐姐呀，她即将临盆，您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她吗？”
“是吗？可我是她妹妹，又不是她母亲。”
华瑶哭笑不得：“娘娘！”
我摆摆手道：“行了，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敷衍过去吧。”
“娘娘！可是您这样，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闲言闲语的。”
叹了口气，终于回过头去：“华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谁爱搅舌头就让他们搅去，我还缝了他们的嘴不让讲吗？”
“可是……可是娘娘，我真的觉得您应该去看看淑妃娘娘，皇上都好几日没去了，淑妃娘娘一个人在寝宫里，看起来好可怜啊。”
“那……”我思了思道，“我派你去陪着她吧。就这样，别再来烦我了。”
“小淑妃！您别不正经了，华瑶又不是淑妃娘娘的妹妹，我去有什么用啊，淑妃娘娘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啊！”
我若是早些知道华瑶的异常，兴趣后面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吧。怪只怪，这一年里只有她陪着我，让我太依赖太信任了。
终究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披了件暖肩便去往斋月宫。
我进去斋月宫的时候，颜诗画正在喝安胎药。她见我来了，笑意很深，随后将宫里的奴才们都遣了出去，只剩我们两人。
“画儿姐姐。”我笑着喊了一声。
奇怪的是，她却未像从前一样笑着将我迎进去。她一改常态，慵懒地从贵妃椅上起身，看着我道：“妹妹何必这么客气。”
她指了指一旁的位子让我坐下，我没有移步，直直地看着她。
她从贵妃椅上下来，坐到矮桌的一边，然后道：“你还是坐下来吧，我想我们的对话或许会有些长。”
我不明了，她有话要跟我说？难道是要摊牌吗？可是，若要摊牌，之前又为何要演戏？
“坐下吧。”她又重复了一句。
我坐了下来：“画儿姐姐不是要找慕儿叙叙旧吗？”
“颜慕。”她连名带姓地叫，这使我吃了一惊，“你还是收起你的假象吧。我知道你恨我，不是吗？”
四周都静了下来。或者说，是我自己静了，才忽然发现其实周围更静。因为我从来不知道，颜诗画她知道我恨她。
颜诗画又笑，仿佛在开一个玩笑般不在意：“十年前你明明看到了，放火的人是我，为何不说出来？”
我怔住。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不露痕迹，却不知与她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见我不语，她又道：“你以为你的这点伎俩可以瞒得过我吗？颜慕，我比你在这世上多活了几年，你有几根肚肠，我会不知道？别做梦了。”
我终于出声：“那你又为何要装作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哈哈哈……”她大笑，“颜慕，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得到吗？我只不过是要你死，仅此而已。”
“你要我死？那一年前你又为何要出来阻止我死？”其实我知道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听她亲口承认。
果然，她毫无保留地道：“做戏。做戏你不懂么？你静默了十年，又在这一年里与我姐妹情深，会不懂？为了唯一的妹妹喊得撕心裂肺，最后还晕了过去，你不觉得这句话被皇上听见了，他会更加爱我吗？”
我沉默片刻，才又道：“既然你十年前就要我死，为何那一次之后，就不再对我动手？放弃了？不可能，如果你放弃了，今天就不会跟我摊牌。”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日夜呆在那间小屋里，难道没发现其实南苑前前后后都布满了暗卫？他们都是父亲派过去保护你的，我如何下得了手？”
我愕然。因为我确实不知。
“为何？你为何要我死？”我什么都想明白了，唯独这个问题不知道。纵使我想破了脑袋，我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颜诗画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悠然道：“因为我恨你。”
我继续问：“那又为何恨我。”
“因为你该被恨。”
“你直说。”
她摇头，失声笑着：“颜慕，与其说恨你，不如说在恨你之前我嫉妒你，羡慕你。你记得我十年前跟你说的那句话吗……你是这样幸福。你确实幸福，有着我得不到的幸福。”
“我不明白。”
“父亲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不管我们怎么努力，父亲最终爱的人都是你的母亲和你！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二房三人！”
我觉得她可怜，于是我抢着说：“父亲他也爱你们，我看得出来！”
她连连摇头：“爱？不不不，他不爱我们。或者说，你看到的那种爱，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爱。颜慕，你还记得我说完前半句话后，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那句话我一直记了十年。“你说，你是这样幸福，却不知我们颜府，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你果然还记得。对，是这样。可是你就是想不明白我跟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么？颜慕，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能出去，千万别回颜府。”
她果然能猜透我的所有心思！可是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慌，静静道：“是，你说对了，我不明白。所以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解答我这么多年来的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