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将安顺公主捧在天上,安顺公主微微一笑,道:“真由我做主?”
“和国的江山,姑姑出面做主,有谁敢说半句不是?”莎莲罗道。
“我虽是皇姑,却是泼出去的水了。皇后娘娘虽然年轻,却是和国国母,母仪天下,你出面,谁敢说半句不是?我就是怕你胆怯,特意进宫为你壮壮胆子。”安顺公主道。
“莎莲罗鲁钝,还请姑姑示下。”莎莲罗低头,嘴角一丝微笑一闪而过。
“那我就倚老卖老,不客气地说说。举国臣工,除了老宰相是和国外戚,一心为皇上考虑外,谁不是争权夺利想尽力多捞点好处?谁做皇帝,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手的官帽子有多大好处有多少。如果你不出面,那么蓝昊必然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阻挡他的锋芒?只怕到时候,江山不姓和,而改姓蓝了。”安顺公主一席话,听得莎莲罗冷汗直流。
这个他们从未看在眼内,只当草灰飞尘一般的公主,真的潜心修炼不理世事吗?她,将是最大的变数。
安顺公主见她目光变幻莫测,又加了一句:“那蓝昊与男方曈国定下了婚约,只怕娶的也是一位公主,到时候他拥有曈国相助,就算将甘儿赶出皇宫,谁又能相助?”
莎莲罗惨然色变,道:“姑姑教训的极是,请问姑姑,莎莲罗该如何才妥当?”
“你,助甘儿一臂之力,垂帘听政。”安顺公主毫不客气,“别推辞,当年秋儿登基,年纪尚幼,崇熙太后垂帘听政十年。和国有此先例,谁敢说什么?甘儿那边,自有我去说明厉害,他绝无不依之理。”
莎莲罗脸上时红时白,终于点点头,道:“一切听姑姑做主便是。”
第二天早朝,大臣们发现,曾经撤去的三层珠帘又垂挂在了太子和甘的座位之后,不由面面相觑,连武威王蓝昊都变了脸色。
“各位大人,本王年幼无知,只怕有负父皇所托,从今日起,特意请母后在旁协助。”太子和甘朗声说道。
“列位大人,太子殿下年少,本宫受皇姑安顺公主所托,暂时垂帘听政,不过做个幌子,陪陪太子殿下罢了。各位大人不必介怀。”皇后莎莲罗在帘后缓缓说道。
皇后虽说是装个幌子,太子却一连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各级官员,各安其职,全力赈灾,如有不力之处,严加惩治,如有敢贪赈灾之银一两者,一经查实,杀无赦。
第二道,因各地灾情严重,凡官绅豪门捐资协助救灾者,各级官衙一律予以表彰,建牌坊,赐太子亲笔牌匾,凡捐资五千两以上者,赏正九品虚衔,捐资一万两以上者,赏正八品虚衔。
第三道,暗地继续搜寻皇上下落,凡救出皇上者,重金高官赏赐外,格外赏先皇崇熙帝免死金牌一面,子孙如犯死罪,除了犯谋逆大罪外均可赦免。
朝堂上一片千岁之声。
不少老臣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不是他们不赞同这三道圣旨,而是他们似乎又看到了老太后重现人世。
武威王府内。
菊花开得正艳,白的如雪,黄的赛金,红的像霞,轰轰烈烈铺了一地。花香飘溢,引来无数嫩黄的小蝴蝶,起起落落,盈盈起舞。
菊花深处,一座亭子朱红的雕栏里,蓝昊斜倚在栏杆上,身穿简便的淡蓝色布袍,一支玄铁簪松松挽住了头发,眉头却紧缩不开。
他双手握拳,轻轻敲着自己的腿。在牢里的日子,不仅给他留下伤残的腿,还给他留下不尽的伤痛。每回天气转变,将要刮风下雨,他全身的骨头就如又一次受刑一般,疼痛不已。
明天,又该下雨了。
令他头痛的不是明天的雨水现在的骨痛,而是太子与皇后莎莲罗。
太子以监国名义所下的三道旨意,迅速传遍和国四方,深受老百姓欢迎,到处传颂着太子的好处,还有人为太子立了生祠,祈祷他早日登基,让老百姓过上丰饶的日子。九岁的小太子和甘,一时成了老百姓心头上的宝。
众大臣都以为是莎莲罗自己出的主意,只有蓝昊清楚,这样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绝不是莎莲罗所具有的。
安顺公主。他想起了莎莲罗随口提到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
安顺,安顺,如今看来,既不安,又不顺。她突然从无双王府杀出来,是不是即将开始下一步?已经十一年了,她还忘不掉过去非要和自己对着来,宁可让太后的孙子登上皇位?
自己失策了,只顾着解决宫廷内的纠纷,却忘了朝廷外的民心归向。如今,太子三道旨意一下,有奶便是娘的老百姓立时忘了自己曾为他们的性命拼死拼活,个个称颂太子。
也罢,顺水推舟,让太子登上皇位便是。
他立定主意,伸手一招。
远远立在花园另一边的左明朗看见了,赶紧过来,问他有何吩咐。
两人相识已久,蓝昊开门见山,让他带兵搜寻无双王府。
“这个……”左明朗显得左右为难,“王爷已经和无双王定下契约,如今不守承诺,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王爷?”
天下人?天下人的看法,蓝昊根本不放在眼里。
无双王宁可蹲在死牢,也不愿意他们进入无双王府,更加证明此事的可疑。说不定,皇上就藏在那里。
他低低说了几句,左明朗道:“真要这样?”
“就这样。”蓝昊提起了石桌上的双耳酒壶,仰头咕噜噜灌酒。
此时,一位豆绿裙子的侍女,捧着另外两壶酒,慢慢走进来。
蓝昊并不知道,这位侍女手中所捧的酒中,早已经下了毒药。
申冉冉,也并不知道蓝昊已经为她度身定做了一条计策,正对着郑子嘉发呆。夏伯威所说的办法--行刺蓝昊,怎么看都行不通。杀戮,不是好办法,可是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郑子嘉也对着她发呆。申冉冉的鬓边,垂下一缕长发,随窗外吹来的风,如一条纤长而灵动的手臂,在不住地招摇。他觉得,心里也摇动着一只手,轻轻扒拉着自己的心。
珠娘坐在角落里,专心雕着一枚桃核,完全不管那两人的心思已经飞到哪里。
窗外忽然响起响亮的说笑声,有人边走边道:“无双王府也该倒了,都二十多年了。”“倒得好,倒得好,早该倒了,养他一条虫,花费了我们老百姓多少血汗!”另外一个人说。
声音渐渐远去了。
申冉冉惊疑地望向郑子嘉。为何路人突然提起无双王府?难道王府出事了?她立时站起,催郑子嘉送自己回王府。
远远从车窗望见无双王府时,府门前稀稀落落的,并无几个人,昔日围在府门前的士兵都散去了。太子监国,朝廷有了定海神针,自然放松不少。
但申冉冉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万一兵士都涌进了府内,留在外头的当然很少。
车子还未停稳,申冉冉从车子上急急跳下,往门口走去。
一个双手笼在袖筒里的黑衣男人,低着头,快步从街的另外一头,迎面走来。
“姑姑,快跑!快!”郑子嘉在侧边,看见那黑衣男人袖筒里闪过一道寒光,而且他正朝申冉冉走去,魂飞魄散,不由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