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的青衣看着情势有些不对,出来劝阻道,“上官公子,夫人是我家主人的未亡人,请你体谅她现在的心情。”
上官云斐却懒得看青衣一眼,“我本也想就此算了,是她不依不饶,也怨不得我!”
青衣语塞,刚刚上官云斐本是想离开的,他看得真真切切。他如此说,自己倒真的没有再阻拦的理由了。
看着竹子几乎要抓狂的神色,上官云斐其实有几分心软,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难以再收回去……况且,知道真相,虽然瓦解了竹子的恨,也未必就是坏事。“早在你娘入侯府前,就已经有了你,不过为了家族的生存,她只能嫁进侯府!实话告诉你,本来爷爷是很疼爱她这个儿媳的,只是最后知道你不是父亲亲生的,才发了狠心让父亲休了你娘!可父亲不愿意,所以后来你娘给我母亲下毒,确实是爷爷为了将你们赶出侯府而出的下下之策!你听好了,除此事之外,我侯府任何人,都没有做对不起你和你娘的事!”
本来这些前尘往事,他也只是一知半解,直到刚才知道真相,所有的事便都变得清晰明了了。
回想自己刚才的话,上官云斐心中一阵苦笑,下毒给亲人嫁祸于他人,爷爷竟多年前就干过……还好所有事实都浮出水面,才让他没有真正失去伊娃!想想自己当初竟真的怀疑伊娃,真是不该!
听了这些话,竹子几乎快要崩溃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恨错了!她最该恨的,竟然是自己的娘亲!
小时候,自己恨“爷爷”的残忍,恨父亲的薄情,恨大夫人的咄咄逼人,她以为娘亲很想念父亲的,只是那时她不懂,为何娘亲总是念叨着一个陌生人?想来,那个被念叨的,才是她的生生父亲……可这些事,为什么娘当年不告诉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要一个外人告诉她?
竹子崩溃地瘫软在地,泪湿素裳,灵堂里,回荡着她隐忍的啜泣声……
青衣却松了口气,她还能哭,就好。至少这样,她还尚算正常,而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去,便对生失去了念想。
上官云斐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一些细微的同情,但,也只是一点同情而已。他看了会儿颓然伤心的竹子,然后走过去,对着皇甫译的灵位鞠躬,然后离开。
他看着浓如墨的夜,神情一松,心中烦闷顿消。
竹子哭得伤心,终是晕厥了过去。
……
落凡一觉醒来,正是日头高照时,鼻尖,有香味飘过。
睁眼看着来回忙碌的伊娃,落凡轻喊了声,“伊娃,现在什么时辰啊?”
伊娃一听到落凡的声音,立刻停下手上伙计,慢走过来,“凡儿,你可醒了。你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九个时辰,可吓坏我了!来,先洗洗脸吧。”
“九个时辰?”落凡一脸惊奇,她算了下,“现在午时了?”
“都快未时了?”伊娃笑呵呵地把毛巾递给了她。
未时?落凡心下暗恼,还想着昨夜趁夜离开呢,竟然睡过了头。
看着落凡懊恼的神色,伊娃就知被白大哥说中了,她说道,“放心,京里没出什么事,你就别瞎担心了。”
“你怎么知道没出事?”落凡奇怪的是,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此时担心什么?
伊娃一笑,“白大哥说的啊,他还让我转告你,现下皇帝病重,出不了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也得皇帝病好了才行,所以,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吧。对了,白大哥还说,虽然现在你伤势不重,可身子虚着呢,就算你想要赶回京城去,估计还没出城,人就晕了过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落凡一想,好似有几分道理。不过,自己最多也就能在这儿呆个一两天,还是趁早赶回去的好。况且,以她看电视的经验,大多宫中出事,不都是皇帝病重的时候吗?
“咦?”落凡突然想到什么,惊奇出声,“白大哥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问朝廷事,这会子倒是知道的清楚。都是骗人的话!”
“少主,你这可算是背后伤人?”白衣温润的声音在门口传来,落凡听来,有几分子卿还在的恍惚。
“白大哥,我说的是也不是?”落凡难得几分小女儿态的俏皮与固执。
白衣知落凡不是扭捏作态的小女子,又知她是和衣而眠,便不打招呼地径自走进去,在一旁坐下,“少主可是想听真话?”
听他这意思,貌似另有蹊跷。落凡微微正了神色,“愿闻其详。”
白衣呵呵一笑,言简意赅,“是百里公子传来的消息。”
落凡诧异一番,微叹,没有再说话,起身走到桌边,做出还算快乐的语气,“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怎么都是白粥青菜啊?”
看着落凡有些小小委屈的表情,伊娃竟看得有些欢快,“你都几天没进食了,还想大鱼大肉?你还不要不要命了?”
落凡微微撅嘴,认命般地坐下,“好吧。”
白衣心知落凡这番举动就是为了避开百里尘这个话题,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少主,还有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你可要听?”
说实在的,落凡真怕他又提到百里尘什么什么之类的,所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发表意见。
白衣看得摇头,这个女子,竟当真排斥到这种地步了……“是竹夫人,她的心结解了。”
落凡猛一抬头,口里含粥,含糊不清地说,“真,真的?”竟有这么容易?真的假的?
伊娃在一旁解释道,“其实事情不是凡儿你想的那样,竹子她,不是上官家的孩子,所以,”伊娃犹豫了下,有些艰难地提到某人,“所以当年,他,才会想尽办法赶走竹子娘俩,万幸的是,他没有下杀手,不然,哪有今日的竹子。”说话时,伊娃的语气颇有些自嘲。
落凡听得震惊……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可,可若真是这样,也难怪当初大哥会阻止她?他一定以为,竹子知道真相后会崩溃的……
好似知道落凡心中所想,白衣温和解释道,“夫人刚知道时,极为震动,几乎无法接受,可是一觉醒来,大概这么多年的恨也就释怀了,毕竟恨一个人,是件很折磨人的事……虽然看到上官公子时仍有些脾气,可态度至少不那么恶劣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落凡喃喃自语,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如此的话,往后,竹子可真就是一个人了,如同她小时候一个人寂寞地活在山谷里,只能与飞禽花草为伴。
“少主,”白衣温言劝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你愿意操心,就一定有好结果的,顺其自然吧。”
落凡一想,大概真是这个理,何况竹子还不一定愿意自己操心她的事呢。落凡微微一叹,道,“日后,就拜托各位多多照拂竹子了。”
白衣点头一笑,“这是自然。”
听了白衣的话,落凡在山庄里安心住了一两天。
这一夜,圆月朗照大地,清风沁人。
山庄内,除了竹子的所有人,都觉得皇甫译的离开,并没有让大家多么的悲伤,只是,也不会有多少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