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来”,终于,或许是余下所有的学生全部都被感染,或许是被教官盯着不自在,总之,很多同学从刚刚的跃跃欲试变成了争先恐后的挤着去摸纸箱。
陈书生曾提前叮嘱大家触摸之后不要交头接耳,也尽量不要打或接听电话,所以,食堂里一直很安静,静的连稍微动一下脚步都能感觉出具体方位来。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同学们的指纹全部收集完毕,看大家眼睛都盯着自己,陈书生心里一紧,众人都已经全部站到右边来,便是自己上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他举起握紧的双手,走到王松跟前,感觉自己身高有限,就用脚勾来一张凳子,站了上去。
“同学们,大家应该都摸到了那个所谓的指纹收集器,很显然当你们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那并不是指纹收集器,箱子里面除了一点颜料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所以,请看…”陈书生猛然张开双手,一双手上沾满了黄色的颜料粉末,如果不是注意去看,在黄色灯光下,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自己手上多了一些颜料。
“事发突然,我不可能随身带着一台指纹记录仪,所以我故意放进去一点点颜料,白天不做亏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门,光明正大就不怕摸到任何东西,但做贼心虚的人便不愿去触碰那件能留下证据的东西,反正我也不会统计人数,少一个两个指纹也查不出来。其实,我只不过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而已,所以,现在只要大家同时举高双手,手上粘有颜料的同学,恭喜你们暂时排除嫌疑,但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同学,就欠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喽”,陈书生说完,看着大家的反应,不少人对陈书生投来赞赏的目光。
王松心里更加得意了,他悄悄凑到陈书生耳边道:你这招兵不厌诈,高!高虽高了,但陈书生心里却紧张起来,万一全部同学手上都有颜料,自己又将怎样收场?
“现在,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举起双手,并看紧自己身边的同学,作弊的可不算哦”,陈书生心中似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紧张而又激动,却带着一脸无害的笑,他眼睛眯成一条线,却挡不住里面射出来的精光,仿佛要洞穿所有人的肌肤、直达心底。
“我反对”,人群中响起一声反对的声音——准确的说是两个声音,因为几乎是异口同声,所以陈书生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却不知道是谁叫出来的。他环视四周,定睛一看,巧了,这个人他认识,是五连二排的同班同学——杨伟伦。
军训的时候这两个阵列离得不远,又加上为数不多的几次班会,班里男生本就不多,记住他倒也是刻意而为之,因为他有一头天生自然卷的头发,加上精致的五官,在五连二排还有“王子”美誉,已是传遍了整个系。
此刻,他高举着右手,手心有一半肌肤沾着黄色颜料,很明显,至少他已经被陈书生的方法暂时排除了嫌疑,可是他为什么会反对呢?
陈书生百思不得其解,正欲打破砂锅问到底时,陈书生看到了杨伟伦身后的一个影子。或许是身高有限的原因,杨伟伦站起来的身姿几乎是完完全全遮住了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那白皙的皮肤和手掌上的颜料——陈书生稍稍挪动脚步,朝那女生望去,这一看不打紧,陈书生心中忽然一沉,怎么会是她。
陈书生瞪大着眼睛看着她,打心底来说,偶遇的时候,陈书生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是那种心向往之的好感,当时无缘结交已是一种小小遗憾,没想到此刻她竟还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最令陈书生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这一招既留面子又能找回奖品的计策算无遗策,却偏偏没想到会有人反对,而且反对的两个人,一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她。
陈书生双眼热情似火的盯着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其实并无恶意,但她却没有注意到陈书生的目光,她的一双美目此刻正紧紧盯住前方的杨伟伦,她觉得陈书生这个办法好是好,但却很有可能会让那位小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造成这种现象,这个小偷若只是一时失足,岂不毁了他一辈子。她想给这个小偷一次赎罪的机会。她刚举起手,竟发现被前面的男子挡住身影,她不明白这个陌生男子怎么会和自己意见出奇的一致。好笑的是,此时此刻杨伟伦一直盯着陈书生,陈书生却遥遥望着她,而她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杨伟伦,如果三人的视线是实质之物,便成了一个立体的三角形。
也许是杨伟伦反对的声音太大,遮盖住了身后微弱的女生声音,杨伟伦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支持者。站定了一会儿,他便放下手走到陈书生面前,轻轻拍到自己手上的颜料,对陈书生点头致意,但似乎并没有要和陈书生说话的样子,他个子不高,唯有站在椅子上才能俯瞰众人,他在椅子上站定之后,指着陈书生开始说道:
“这位同学刚刚也说过,这件事情很大性质上改变了事情的性质,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将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在事情并非不可挽回之前,为什么我们不能给这个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首先,我没有参加这个游戏,甚至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品,但是只要找回这件物品,不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吗?何况,你也说这位同学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不小心犯下错误,如果不是事出有因,谁会愿意铤而走险做梁上君子呢?所以,这件事却情有可原,所以……”
“我还说罪无可恕呢”,尽管不反对杨伟伦的说辞,但陈书生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嘟囔一声,办法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的,好人却都让他做了。
“所以,还是用这个纸箱,各位同学就照刚刚的秩序再来一次,我们依旧伸手进去纸箱,我希望那位不小心犯错的同学,抓住最后一次机会,悄悄把遗失之物放进去,如果结束后奖品能重见天日便皆大欢喜,即使没有,再去检查每个人的手也无可厚非。”余音未息,杨伟伦得意的看了一眼陈书生,继而转身看着所有的同学们。
“我赞成”,等杨伟伦说完,第一个举手的依旧是那个女生,第一个说赞成的,当然也是她。她不知道何时放下了手,杨伟伦一番言论之后,她便又举起手来。两次举手,一次是反对自己,一次是支持别人,陈书生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他说不上自己这是什么感觉,似是有些酸楚。他抬眉看向那个女生,想起第一次在猜灯谜时遇到她的样子,心中的酸楚似是又加重了。
那女生一直盯着杨伟伦,陈书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杨伟伦,见杨欣伟伦看向自己,陈书生耸耸肩表示:“我也不反对”。
“我先来”,黑衣女生再次举起手,她迅速地走上前来。陈书生默默站在一旁,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伟伦,然后婀娜多姿的走到纸箱前,从到来到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书生一眼。蓦名的,不知道心里哪根筋,似乎疼痛了一下。
“慢着”,陈书生突然叫住正在往回走的黑衣女生,并非他刻意阻拦,而是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些细节,只是必须马上处理而已,但别人可不这么认为。黑衣女生转过身疑惑的看着陈书生,疑惑的表情中似乎还略有些不满,陈书生心中自有沟壑,当然不用转身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杨伟伦肯定也是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要误会,既然有心给了机会人家,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难道你们不感觉光线太亮了吗?”嘴里这么说着,陈书生快步走到日光灯的开关处,一个一个的关闭灯光,把人群上空的灯全部关闭,只留下远处的灯,这样一来,昏暗的光线足够大家看清彼此之间的脸部轮廓,但在纸箱前做一些小动作,即使是视力明察秋毫,恐怕也得使劲睁大眼睛,才勉强看得见。
如果哪位同学真的拿出奖品悄悄放进去,可能会多耽误一些时间,但其他人却看不清任何动作。杨伟伦恬笑着看着陈书生,没想到他心细如此,不由得走上前去搭讪到:“不错,givemefive”。
“noway”话虽如此,陈书生还是笑着和他击掌释怀,从杨伟伦贸然举手那一刻起,陈书生就暗暗起了敌意,后来发现他虽无恶意却很能出风头,就有起了好胜之心,一心想把他比下去,直到此刻二人一笑泯恩仇,这朋友就算是交下了。身后的黑衣女生脸上也闪过一抹笑意,她快速走过纸箱,虽然这次全过程比上次多花费了几分钟,但是结果却皆大欢喜,奖品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当众人看着陈书生慢慢揭开纸箱时,一个很漂亮的红褐色礼品盒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正是寻龙夺宝游戏的终极大奖。没有人起头,掌声便潮水般涌来,一波压过一波……
待众人掌声渐息,王松走上前来,准备进一步调查嫌疑人时,陈书生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马上把他拉到一边示意无需如此。
王松一脸疑惑,他不明白陈书生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让小偷伏法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兵,也算是半个执法者。
陈书生满脸笑意的看着王松,指着一众欢天喜地的同学们说:“松哥,你看看这群大学生,他们正值青春年华,正是塑造人生价值观的时候,而学校的教育除了教书育人,更有塑造他们价值观的功能,如果这件事并无造成严重后果,法外容情是不是也说得过去。而且,奖品能顺利找回来,也说明至少那个人有了悔改之意,不是吗?”
“后果也不是没有,你瞧瞧这游戏已经被耽搁了多久?服务台的几个小妹妹被吓成了什么模样?要是谁有个啥心脏病的,不出事才怪!”王松从小当兵,自是对不法行为不齿,嘴里这番揶揄,但心里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松哥,好马不吃回头草,浪子回头金不换!”陈书生话已至此,剩下的全教王松自己领会。有时话说一半,达到的效果要比全部说完要好,就比如此刻,若是陈书生把己方一群人的一时忙乱也比不上一个人的人生这个道理说透彻了,王松也只是会觉得有理而放弃追究,而如果让王松自己想明白这个道理,不仅这一次王松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以后为人处世也会因此得益。
所以,陈书生也是看人极准,他料到王松能想到这一层,所以戛然而止笑而不语,王松经此一席谈话,更加佩服陈书生的处世之道了。
王松佩服就佩服了,但陈书生却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学生活,自己实际年龄已到而立之年,自己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大言不惭,尽管王松一个劲的夸奖自己,陈书生也不妄自菲薄,只说就军训这一方面就不如王松许多,你这番夸赞我,那我又该如何称赞你呢。
你现在这么夸赞我,到时候军训如果出了错,不还是会受到惩罚?
一想到军训,陈书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大家情绪控制不住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