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改从陆路西行,一路平安无事,这一日来到保安。保安位于陕西西北,是宋朝和西夏的交通要塞,也是大宋保安军的驻地。徐、曾二人第一次来到军营,但见营帐相连,漫无边际。刀剑生辉,长矛如林,旌旗飘动,遮天蔽日。马嘶如沸,声传四野。众人到了中军大帐,徐、曾二人入座,然后传令升帐。鼓声过后,诸将齐至。狄青向孙节递个眼色,孙节从身上解下包袱,从里面取出黄绢卷成的一个长筒。狄青接过说道:“保安军诸将听旨。”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徐、曾心道:原来他背的是圣旨,难怪一直不肯离身。这时狄青开始宣读圣旨。无非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夏有负天朝累世之恩,轻启衅端,滋扰边境,今遣都指挥使狄青总揽西夏军务,节制诸军。钦此”等语。念完圣旨,狄青对众将说:“夏主元昊久有南下之心,此次统精兵数万前来,其锋难当,诸军自今日起坚守本寨,不可妄自出战。如违此令,军法从事。”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众人只道狄元帅此番奉旨前来,必会调兵遣将与西夏决一死战。没想到竟会先来一个坚守不战,无不感到纳闷。狄青一指徐剑风向众人说道:“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叫徐剑风。”然后又向徐剑风一一介绍众将。众人礼毕,狄青传令道:“从明日起操场练兵。”
众将得令离去。
第二天,众将各率本部人马齐集操场。狄青向众人讲述了几种阵形,徐剑风也听不太懂。狄青讲完了后传令布阵。只见狄青手中的令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各队兵卒也随之变化开合。徐剑风虽不懂阵法,但看到旌旗蔽日,尘土飞扬,虽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演练,却也只能听到脚步声。心中暗道:狄大哥果然治军有方。曾蕊小声对徐剑风说:“他们练习这些阵势有什么用?”徐剑风说:“我也不知道。”曾蕊说:“你不是什么都懂吗?”徐剑风奇道:“我懂什么?”曾蕊笑道:“你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兵书战策、医药星卜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连堂堂狄元帅都说你这样的人才流落于民间,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徐剑风听了既好气又好笑,说道:“都是你当日信口开河,惹得他们问这问那。”二人说话之时,军兵已经演练了一遍。徐剑风见许多兵卒向这边看来,忙站好不再说话。此后二人就留在了军中。奇怪的是狄青每日只是练兵,并不出战。西夏多次派人下战书,他也只是坚守不战。不但徐、曾二人想不明白,就连军中诸将也琢磨不透。
夏尽秋来,这天狄青又在操场练兵。经过多日演练,徐剑风见今日的宋兵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个个如生龙活虎一般。尽随狄青令旗而动,竟无分毫差错。徐剑风正看得高兴,忽听身旁有人“哎呀”一声,一看却是狄青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徐剑风忙走过去,扶起他问道:“狄大哥,你怎么了?”这时众将也围了过来齐叫“狄元帅”,众人见他仍是昏迷不醒,忙把他抬回军帐。徐、曾及众将在外面等候,过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急得众人团团转。徐剑风心说:希望上天保佑狄大哥平安无事。又过了一会儿,大夫从里面走出来,众人忙问怎么样,大夫说:“元帅头疼病犯了。需要静养几日,大家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众人听后各自回营去了。
谁知狄青竟然一病不起,一连十几天都见不到人。这一天,徐剑风在帐中坐卧不安,曾蕊对他说:“你也不必担心,我想狄元帅的病也快好了。”徐剑风奇道:“你怎么知道?”曾蕊说:“到时你自会知道。”当天无事,到了晚上徐剑风睡得正香,忽听集合士兵的号角响起。心说: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忙穿好衣服来到中军帐。片刻工夫,众将均已到齐。这时传令官说道:“狄元帅已经攻占了高家湾,各位将军率本部人马火速前往会合。”众人听了不由惊讶万分。心道:“狄元帅不是正生病吗?怎么又领兵攻占了高家湾?”原来当时狄青倒在操场上,是在装病。他料想自己生病的消息必会被敌军奸细探得,这才不见任何人。在这些天里他已派人探查了高家湾的守御情况。就在这一夜的三更天,密令孙节点齐三千精兵夜袭高家湾,果然敌军无备,宋军一鼓作气,攻下了高家湾,随后传令诸将前往会合,准备迎击西夏大军的反扑。
众将率兵赶到高家湾时,已是天色微明,众人来到狄青的中军大帐。礼毕,狄青说道:“众位将军辛苦了。”众人心道:元帅辛苦。再看狄青是精神饱满,神采飞扬,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狄青又向徐、曾二人说道:“徐贤弟、曾姑娘,扰了两位清梦。狄某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徐剑风说:“不妨事,不妨事。”众人听了都笑。曾蕊对他说:“元帅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还当真了。”将士们吃过早饭之后,探马报称西夏大队人马到了。狄青下令全军迎战。这些日子将士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兵,早已是跃跃欲试。
再加上已经拿下了高家湾,士气更加旺盛。孙节首先率军迎战,徐剑风随军。到了阵前,徐剑风遥望西夏阵中人头攒动,刀枪如林。只听一通鼓响,西夏阵中冲出一队人马,孙节一马当先率军迎击。顿时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徐剑风也深入西夏兵阵中。西夏兵卒见来了一个身穿百姓衣服的人,都觉得奇怪。围上四五个兵卒,各举兵刃齐攻徐剑风。徐剑风一跃而起,一招“雁足寄书”,展开了连环踢法,几个西夏兵手中的兵刃均被踢飞,疼得他们捂住手腕,“哇,哇”怪叫。徐剑风越战越勇,这些西夏兵卒哪里拦得住。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工夫不大,被徐剑风打伤的兵卒已不下百人。后来徐剑风人到哪里,哪里的西夏兵就有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向两旁。躲得晚了,就会被他强劲的掌风波及,非死即伤。西夏军被冲得溃不成军。他只顾一味向前冲,再回头看离宋军已经很远,周围成千上万的全是西夏兵。徐剑风心想: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杀完。正在这时,宋军阵中鼓声大作,从中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之人银盔铜面,手执令旗,指挥宋军直冲敌阵,直杀得西夏军马纷纷后退,人仰马翻。西夏兵急忙变换阵势。只见铜面人令旗一动,宋军阵势也随之改变,西夏兵被切成数段,争相逃命。宋军直追出二十里地方才收兵。徐剑风心道:“这个铜面人是谁?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他来到铜面人的面前,好奇地盯着他看。铜面人一把扯下面罩对徐剑风说:“徐贤弟,不认识我了吗?”徐剑风一看正是狄青。原来狄青每每作战之时披散头发,面戴铜罩,西夏兵知其厉害,见之无不胆寒。这一仗宋军大获全胜,大大折了西夏人的锐气。所获马匹、军械不计其数。
众将纷纷来到中军帐请功,个个面带喜色。却独见狄青双眉紧锁,面带忧色。众将心中好生奇怪,打了胜仗怎么元帅反而不高兴。不过这些将军们却不敢问。徐剑风忍不住问道:“狄大哥何事忧虑?”狄青长叹一声说道:“贤弟有所不知,今天虽然打胜仗,不过我想夏主元昊必会亲统大军前来,这也罢了,只是他手下有三万骑兵,勇猛善战。再加上此地地势平阔,正适合骑兵作战。而我军多是步卒,这其中利害,不言而喻。”众将听后方才明白,心说:我们只知道打了胜仗高兴,却没有想过来日之事。元帅所说,确实令人担忧。当日众人散了,徐、曾回了帐篷,曾蕊见徐剑风愁眉不展,问道:“你发什么愁?”徐剑风说:“听了狄大哥所说的,怎么能不让人烦恼。”曾蕊说:“打仗是元帅将军们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徐剑风说:“我身为大宋子民,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宋军如果打了败仗,西夏兵卒长驱直入,到时千千万万的百姓将受战乱之苦。不知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颠沛流离……”曾蕊打断他说道:“大道理讲了一大堆,主意却想不出一个。”徐剑风忙问:“你有主意吗?”曾蕊说:“本姑娘自有妙计。”
徐剑风问:“什么妙计?”曾蕊说:“我们连夜逃走好了。”见徐剑风以无比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曾蕊说:“开玩笑了。”略一停顿又说道:“我想这次西夏大军前来,必会大举进攻。三万骑兵大举冲锋,虽然说是来势汹汹,不过毕竟不如步卒令行禁止,进退自如。如果骑兵前队一乱,后面骑兵也会随之大乱,到时敌军自相践踏。宋军再乘机反攻,必会大获全胜。”徐剑风说:“那是当然。只是怎样才会使敌军前队大乱?”曾蕊说:“我们一同去找狄元帅商议。”二人见到狄青,曾蕊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狄青听后拍手称妙。三人又详细商议了一番,订下了破敌之策。
果不出狄青所料,第三天探马来报,西夏皇帝率大军前来讨战,欲报上次战败之仇。众将齐集中军大帐。想到敌军骑兵勇猛精锐,众人均面带忧色。狄青看了看大家,笑道:“众将不必担心,我已有破敌之策。到时只须听我号令,这次定要大败西夏,让他们再也不敢窥视中原。”众将心中暗道:大敌当前,元帅却又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狄青传令道:“所有骑兵一律留守大营,步兵出战。”众将心中诧异,平原正是骑兵用武之地,怎么反而让骑兵留下,步兵出战。这岂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正犯了兵家大忌。不过众将素知狄青用兵出神入化,不可以常理猜度,于是各自点起本部人马随元帅到了阵前。此时天气已逐渐凉爽,地上的野草也已开始变黄。宋兵见西夏兵盔明甲亮,铺天盖地,不知有多少人马。这时西夏阵中白旌黄盖移动,狄青心道:元昊到了。果然西夏兵卒山呼“万岁”,声彻四野,气势压人。宋兵见了,不由生出几分惧意。这时狄青一提马,来到宋军的最前面。只见他把马上的盔甲解开,扔到了地上。徐剑风心想:盔甲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狄大哥这是何意?只听狄青朗声说道:“大丈夫为国杀敌,虽死无恨。”数万宋军见元帅一马当先,毫无惧色,也齐声大喊:“为国杀敌,虽死无恨。”许多宋兵脱下盔甲,以示与敌军决一死战。西夏兵见了这等场面,不由也为之色变。过了一会儿,西夏阵中涌出许多兵卒,正中白旌黄盖下正是夏主李元昊。李元昊用马鞭一指帅旗下的狄青说道:“狄元帅,你那宋朝皇帝昏庸无能。你如果肯归顺我西夏,朕与你合力攻宋,到时灭了赵宋,朕与你平分大宋江山,绝不相负,岂不比你在那班小人手下受气强上百倍?”狄青由于出身寒微,在朝中常受小人排挤,所以李元昊才会这么说。狄青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元昊,不如你我合力西征,到时灭了西夏,再平分江山如何?”李元昊听后大怒,把手中马鞭一挥,战鼓声起,无数西夏步卒向宋军冲来。狄青把手中令旗一挥,自己一马当先,挥剑迎敌。一时间喊杀声震动四野,虽然西夏兵多,但宋兵见元帅亲入敌阵,一个个勇气倍增,气势上已经压住了对方。战场上顿时死伤相枕,血流成河。正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只听西夏阵中号角声起,西夏兵卒纷纷退向两旁,当中让出一条大路。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密如雨点,声若闷雷,无数西夏骑兵冲了过来。宋军见元帅令旗向后一指,急向后退。骑兵紧追不舍,渐渐离宋军越来越近。这时两侧的骑兵相继跌入陷坑中,当中却平安无事。骑兵将领传令兵卒汇集到正中,仍往前冲。眼看就要追上宋兵,却见骑兵前队一阵大乱,战马嘶鸣之声响成一片。许多马匹又蹦又跳,好像疯了一样。原来西夏骑兵只顾向前冲,却不防草丛中有许多钉板铁夹,许多马匹踩中了钉板或铁夹,自然狂蹦乱跳,再也不听使唤。马上兵卒被扔到马下,不是被钉板扎住,铁夹夹住,就是被马匹踩死。后面的骑兵见前面队伍突然停住,一个个急忙勒住战马,本来气势汹汹的骑兵被钉板、铁夹挡住了去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宋军中闪出数千弓箭手,顿时箭如飞蝗,射向骑兵。
又见一个少年从宋军阵中飞跃而出,身形如兔起鹘落,在那一片钉板、铁夹中时起时落,径直冲向西夏骑兵。西夏兵忽见一少年在钉板密布之地快步如飞,一个个无不惊诧,这少年正是徐剑风。他冲入骑兵大队之中,口中不断发出怪啸之声,西夏兵听后均觉难受之极,离他较近的兵卒更加抵受不住那啸声,纷纷扔了兵刃,用双手捂住耳朵。
马匹听了这种怪声顿时乱蹦乱跳,许多兵卒被纷纷扔到马下。一时间西夏骑兵队伍好像开了锅一样,乱成一团。这时宋军步卒纷纷绕过钉板,乘机杀过来。由于事先已在耳朵中塞了棉花团,故此不怕怪啸之声。西夏兵溃不成军,一个个争相逃命。前队冲动后队,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这时徐剑风已深入敌阵,远远看到西夏皇帝的白旌黄盖,他施展轻功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