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内的戴明置身在三级宿舍已经过了很多时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的趴在柔软的床上。
梦里，他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有意思。
戴明死了，又死了，死了很多次，活成了别人，活成了别人遇到了很多人、事、物。有时候他记得自己是戴明。有时候不记得。
大多时候会记得，记得后，他就会很彷徨，彷徨自己死了又死，活了又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彷徨中，他从梦里的梦里醒了，又从梦里醒了。
睁开眼。
张老痛苦呻吟的声音充斥了戴明的耳。
那老人的身体被菩提树粉色的树干裂出的口子夹着，嘴里发着痛苦的呻吟。
痛苦的老人看到了戴明站了起来，伸出手，想抓住戴明。
菩提树说话了，戴明看到了它张开了一张粉色的嘴，声音发自正在慢慢吞噬张老的那个口子中：“小鬼，来，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戴明犹豫了，没有犹豫多久。他从血中爬起身。慢慢的走向了张老。张老不再挣扎，脸上的痛苦变成了平静，他平静的看着戴明，平静的道：“杀了我。”
戴明杀了他。手直插进了他的丹田内。
戴明用尽全身元气捣向了菩提树的树根。菩提树发出怒吼，枝叶颤抖，全向戴明插来，戴明不顾，双手尽力一拔。树根离肉而出。
戴明的全身被插进了十几根树枝，流了很多血，不过他没有死，也没有要死的迹象。只是戴明的身体让他的意识感觉好痛苦。
眼中的物象一变——灰暗的石室中有一根孤独的蜡烛在摇曳。
戴明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疯狂的扑向菩提树的尸体和张老的尸体，张嘴疯狂啃咬。他在血里洗澡，边洗边喝。
血肉内很多元气。戴明吃饱喝足后，感觉身体好撑，想就此睡觉。但他觉得现在若在这里睡觉可能再也不会活着醒来，便唤出呆在储物袋内的傀儡人，吩咐他把自己抱在怀内，欲出得这里，逃出沙漏门。
雨还在下。雷声轰隆。道路泥泞。在傀儡人的怀内颠簸的虽很痛苦，但戴明感受到了一丝安心。独自一人，频繁造访绝境，如今好歹也有个傀儡人伴他一起。虽逃生之希望渺茫，戴明这时心中却有丝莫名的快意。
张老的洞府外无人把手。
“咚！”“轰隆！”
天雷仿佛愈来愈暴躁了，不断的发出怒吼！震撼天地！
……
命当该绝，也无办法。戴明的前面出现了三个人。三人都是老人。他们毁了戴明的傀儡。其中一人提着戴明的单脚，就这么倒提着飞回了沙漏门。
放眼尽是绿色的参天大树，愈往里，树愈高，最高的，怕已有两三百丈之高。而几乎每棵树之间的间隙又极为整齐，和它们之间的蓝色木房交衬下，从空中看去，宛如一个绿蓝相间的棋盘。不，在空中俯瞰的戴明忽然感觉这里的绿树格局与千药园内的药草格局很似。
千药园内的药草，不管大小，都占据着一个与其它药草完全相等的位置。
戴明感觉头好痛。他的全身都剧痛难耐。他们封了他的元气，他感觉他自己正在死去的路上。
他有些少少的悲哀。
每四棵树之间围成一个正方形的空地，而那个正方形的空地上每隔一个空地就建有一栋蓝色的木房。土色的空地，绿色的大树和蓝色的木房所占据的面积都惊人的相似，就造成了这一副奇诡雄伟的画面。
“此子杀了张老？”一个老人说话。
“哼，当初让他分一杯羹，却不肯，如今身死魂灭了吧！”另一个老人哼道。
提着戴明的腿的老人用力紧了紧他的腿，戴明忍不住的痛苦呼叫。
戴明感觉自己的腿被那恶老人捏断了。那老人又道：“一个低阶修士也能杀得了筑基期的存在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的储物袋里还有大半的菩提树精和张老的尸体，我们分了就是。至于此子，他也吃了不少菩提树精和张老的尸体，我们也分了吧！”
“嘎吱嘎吱”的声音被戴明听到了。雨凉凉的，落在他的脸上，被风吹得有点冷。
那两个老人没有带戴明下去。他们打算就到这里把戴明吃掉，把张老和菩提树精吃掉。
“嘎吱嘎吱……”
这是他们在生吃张老或树精的声音。戴明睁不开眼了。他几乎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的存在。戴明最后的感觉，是提着自己的老人扯下了他一条手臂，然后听到了他吃自己的手臂的声音。
痛苦总有限度，或许是戴明的肉体感知到的痛苦已经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戴明的身体不再给他带来痛苦，不再成为他的负担。
欲望是如此赤裸裸。他们为何要在自己门派的上空就直接这么生吃人肉？
啊，自己还想这个做什么？自己已经在被吃的路上了。
“啊，哈哈。”戴明想笑，但他找不到自己的嘴在哪里。黑暗笼罩了他的世界。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自己为什么总是会置身绝境？
两个院长和那个中年人当初要杀自己。天上打架的超级高手差点杀了自己，磕天宗的黄姓中年人要杀他。陈一好像也要杀他。送自己入千药园的三派之人，也要杀他。张老要杀他，现在这三个金丹期的老人，终于要杀掉自己？
何必再挣扎。就算想挣扎，也无力了。
啊！啊！啊！
戴明在一片黑暗地游荡。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黑色，没有戴明，没有感觉。只有他的意识，在孤独中愈来愈迷惘。自己在黑暗里做什么？
“不，我在黑暗里思想。我只能思想。我没有感知的媒介——身体。也没有感知的对象——物质世界。我变成了一团意识。一团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消逝的意识。”
“或许，这就是永生？我没有痛苦，时间也不会杀了我。但也没有欢乐。不过也没有恐怖。我分不清这样好还是不好。不管好还是不好，我都无能选择。我感知不到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