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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梦境

沈村掩在一片夜色静谧之中。萧剑书也缓缓进入安静的梦乡里。

但那圆球里的生物还在试着挣脱束缚。

每一次撞击就是青光的黯灭,生来就有的奇特感知让它觉察到这牢笼将在几下冲击之后破碎。轻微的碰撞声中,晶莹圆球上终于添了蛛丝般的裂痕,然后顺着那裂痕,片片琉璃般的碎片落尽,轻绽开放的瞬间便迎来破灭凋零。

半虚半实的奇异生物终于脱困而出,但在连日碰撞中耗尽力量的身躯急需灵力的补充,幸好在这间小屋里它嗅到了能量的气息。

它一个奔跃顺着萧剑书的天灵穴就跃进萧剑书的梦里。这个神奇生物所需要的食物,正是梦!

只是它还太小而缺乏食梦经验,虽然本能指引它对梦作出狩猎,但它饿得太久以致忽略了天性中那条勿进其他生物身体的警告。

……………………

萧剑书梦到了一望无际的朦朦胧胧的大竹林,可仅周身五六尺的风景可见,更远处的竹林都像罩在雾中。他的脚踩在铺满竹叶的松土上也觉得软绵绵地如同踩云一般。他走动,那雾便迎面散开,但又在身后重新流动合拢,雾幕像个作怪的小孩只给他展现周身方圆几尺的美妙而把远处都藏了起来。

似有风吹,修竹斜斜竹叶轻摇。他无奈地摇摇头,停步,随手拿起一支箫子放在唇边,就着身边这片能看清的安详淡绿的小竹林吹奏起来,原本想表达的空旷悠远的意境此时也颇有点走形,只是箫子却吹得却比从前更得心应手了些。

一段悠扬的旋律过后转为低音平缓收束。萧剑书用衣袖擦擦箫子,正准备放回腰间时,却隐约听见这竹林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啮齿声。

顺着那声音找寻,萧剑书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只奇怪生物,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这只生物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拳头大小的生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通体白色,却总在似虚似实半虚半实之间,但又能够分清它身体和周边环境的分界。

它明显不像一般生物,身形与胖鼠相类,但却在额间开有一道竖瞳,眼瞳七彩,而面上五官不明显甚至可以变形或消失。

这生物呆在一小片竹林里,那额间之目闪动一下,便有啮食之声发出,然后那片土地和竹子就会淡化,进而逐渐消散,待这方土地消失,它就跳到旁边竹林里继续眨眼,那神态倒颇像是人在吃食一样。他看得津津有味,于是便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些。

食梦生物对第一次享用人类的梦很满意。它才在山里出生不久,却已经吃过不少飞禽走兽的梦了。

有的梦里是蓝天白云,有的梦里是谈情说爱,有的梦里是杀戮争斗。在大自然里它拥有取之不竭的梦源。

怎奈好景不长,不知怎么惹上了个老恶人,那人一见它催眠了其他生物便用那圆球把它抓住,要驯服它,害得它这半个月没梦吃。

食梦生物对梦向来挑剔:这次的竹林奏箫之梦纯净空悠,品质在中等以上,可惜这人箫声却未达到与景相谐的地步,又几乎没有灵力修为,不然就能支撑起更大的梦境,那食用起来便算上佳了。食梦生物一边想着,一边咬嚼着这块肥美的梦境之地。

它正吃得起劲,但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一道大大的阴影覆盖了,它抬起头来,便发现了梦境主人在看着自己。它那额间一目竟流露出疑惑和呆滞的情感。

它在山野间食梦多次从没被鸟雀蝙蝠猴子发现过啊,怎么这人能发现自己的真身。它突然记起自己太饿了忽略‘不能进入生物的躯壳里’这一食梦定律,所以此刻自己正被困在萧剑书的梦境里!

对它这类生物而言,由外界入梦境易而出梦境难,一旦不能在梦境主人梦醒前离开梦境,身为梦境闯入者就会随着这场梦境坍塌而被杀死!这正是它拥有介于梦与实之间的神通却依旧要谨守在做梦生物躯壳外吸食逸散梦力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这人醒来前直接吞吃掉这整片梦境然后夺舍这个人类。只是这样一来很可能在食梦中惊醒人类或在夺舍时失败,二来它只想安安静静地吃它的美梦,可恶啊。

食梦生物内心大为悲愤,原来力量恢复那么快的原因竟然是置身人体梦境内部了,看来一定要在这人醒以前拿到一个梦境钥匙,提前离开。大凡梦境,都不严谨完满,有破绽可循,只要发现其中的破绽顺着漏洞溜出去就能逃离梦境,每个这样的梦境漏洞也被称作梦境钥匙。不过在找到梦境钥匙前,不能惊吓到他,以防止梦境提早崩溃。

它额间一目闪动柔和的光芒,同时不停在观察这个梦境。

竹林其实只是这梦境主人周身七尺之地范围,因为这凡人能力不够的缘故,再远处便都是这人虚幻记忆的填塞。

漏洞一般在清晰之地,是明显之物。难道是这周边某支竹子,还是这人的衣带或鞋子?

萧剑书俯身看着面前这只小小生物不住乱瞅的七彩眼瞳,觉得很是新奇有趣。他问道:“你有名字吗?看上去毛茸茸又圆滚滚的,我叫你毛球好不好?”

食梦生物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它还在思索这个梦境的漏洞在何处。咦,那支箫子,他在这竹林吹奏的箫子,在梦境中越是构建完美的东西所需要的能力就越多,凭这个凡人的力量,那支梦箫绝不完美,而箫子又是这个梦的关键之处。

它腾跃而起,试着够到那支萧剑书手中的箫子。它的爪尖已经触摸到箫子了。可就在这时,萧剑书却把手往上一提,眨眼笑道:“哈哈,你想要这支箫子?嗯,那我叫你毛球好不好,你点点头我就给你这箫子。”

食梦生物愤怒了,它要不是还处在初生期,此刻早就出梦境了。

只是凭它现在的能力在梦境里和这人也就伯仲之间,难以从他手上抢过箫子,真不甘心啊。

正在它纠结之际,却突然有一道阳光破开云层照耀竹林,身下土地开始摇晃,周围竹林也在消失,大事不好,梦境要消失了!

食梦生物看向萧剑书手中握着的箫子,那碧绿箫子竟然从柄端逐渐化为流沙随风飞逝了。每个梦境的结束梦境漏洞都是最先湮灭的,它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梦境化为坟冢,食梦生物不甘心,它想活着继续吃无数的美梦,而此刻办法只剩一个。

它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离开身下只残留下尺寸大小的土块,向萧剑书扑去,同时额上一目焕出一道梦幻似的符文,那符文击中萧剑书额头后隐没不见。

萧剑书还在好奇天上突然出现的光线,毕竟这也不在他意料之中,他喊了句“哪里来的阳光?”

接着就在那奇异生物朝自己飞扑的错愕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食梦貘,或称梦灵。

然后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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