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想封锁“武曲星”未死的消息,以免汉奸们恐慌,县城的治安混乱。
沈玉翎知道日本人那点儿心思,她却有个主意,不如借这“武曲星”的名头,在这漳河县城内外搅上一搅,让日本人封锁消息的伎俩落空,也让那些汉奸、鬼子都睡不好觉。假若冒用“武曲星”名号这事,被真正的“武曲星”知道,而且,还像找上胡半仙一样,上门找到了她,那她还可以乘机见上这位英雄一面,并想办法说服对方,加入自己阵营。
这天晚上,沈玉翎、老关他们谈起了漳河县的抗日形势。老关说:“现在,县城周围那些小打小闹,势力单薄,自谋出路都成问题的民间抗日组织,还有几股几个人、几条枪就组成的土匪队,怕招惹日本人血腥报复,都不敢随便打‘武曲星’的旗号,冒充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锄奸英雄。这些人都明白,谁打这个招牌,那就是充当日本人最想拔的眼中钉,谁先送死。”
沈玉翎却笑了一笑,说道:“他们不敢打这个旗号,当出头鸟,是他们想保存实力,打自己的小算盘。咱们呢,只要是抗日,别人不敢干的事,咱们干。我倒想借这个武曲星的名头,跟鬼子们闹上一闹。”
“沈书记你是怎么想的,那你就说一说吧。”老关说道。
沈玉翎颇有信心地说了起来:“武曲星是咱们中国民间传说里的一个神仙,这个大神的名头,可不是专属于某个人的,别人能自称武曲星,我想,咱们为什么不可以?说不定,打出这个招牌,还能让杀了几个汉奸的武曲星佩服我们,加入我们的组织呢。”
老关不由自主地拿出了自己的旱烟袋,点燃,吸了两口,说:“你说的对,沈书记,你说怎么干,咱们就跟着怎么干。”
何兵说:“对,你说吧,我早就想干场大的了。”
沈玉翎微笑着说:“日本鬼子杀了巨有财,不就是想封锁武曲星没死的消息,让汉奸们放心么?哼哼,咱们偏偏要给他来一手,让他知道,武曲星没有死,而且,这城里、城外都有他的踪迹,到处都有汉奸被杀,让日本人和汉奸们摸不着北,怕得要死。”
说完,沈玉翎说出了自己“声东击西”的计划。在城外,组织一个精干除奸队,在乡村里杀几个汉奸,对外说是武曲星干的,让日本人和汉奸们的注意力、人马都投向城外,然后,她再和老关、何兵、赵龙他们一起动手,在城里突然杀他几个大汉奸,顺势灭几个鬼子,搞得他天翻地覆。
“如此一来,肯定能让鬼子、汉奸们晕头转向,不知道哪儿才能抓住这武曲星,以后吃饭也不用消停。”沈玉翎对自己这个计划期望很高。
“咱们在下面,已经建立起了七个村党支部,要找一二十个思想坚定,身体壮实的精干人员组成除奸队,去铲除汉奸,这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是武器。”老关悠悠地说,“再说这武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国民党队伍溃退时,丢下了很多枪,都被老百姓捡了起来,藏在了家里。日本人占领漳河城后,收缴上来一些,但还有一些留在民间。只是,咱们要想得到这些枪和子弹,可能都需要花钱买。”
“你那里不是还存放着一些经费么,这回呢,我再拿出一点儿,全去买枪。老关,你去办这事。只要是办正事,我是不会心疼钱的。”沈玉翎说道。
“行,咱们就分工干。这城外买枪和组织除奸队锄奸的事,我去跑腿,联系解决,这城里盯点,找汉奸下手的事,由何兵你们负责。”老关说道。
沈玉翎说:“这样分工最好,我呢,你们哪边缺了人,我就帮哪边。”
就在这次小会召开后的一周之后,在沈玉翎他们的组织下,漳河县城、乡下同时出现了上百份“锄奸告示”,内容就是告诉全县老百姓,“武曲星”又现身了,这回要出重手,铲除一批卖国求荣,甘做日本人狗腿子的汉奸,让全县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做汉奸的下场。每份告示下的署名人均是“武曲星”。
这些告示贴出后不久,就被汉奸、特务们全都撕了下来,但是,还是被很多老百姓看到。一时间,“武曲星并没有死”“武曲星要大开杀戒铲除汉奸”的消息传得是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未过几天,城外几个一心替日本人维持和卖命的汉奸,就被老关组织的除奸队杀了。
乡下一些维持会会长、地主、财主,纷纷跑到县城,找到县长苏山魁,寻求保护措施。
苏山魁哪有办法,只得去向守城的日本人求助。日本人也不可能派兵,为他们每个人站岗,提供保护,就将事情推给警备队和城外驻守的伪军,要求其加强巡查,缉捕凶手,维护全县治安。
眼见城内的汉奸们惶惶个不停,办事也缩头缩尾的。在日本人的指示下,苏山魁专门在城中的戏院,又召开了一次“辟谣会”。
在日军和伪军们的严密保护下,苏山魁故作镇定,面对台下的老百姓,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近来,有不法之徒,四处打着武曲星的旗号,行凶作恶,扰乱治安,这是匪徒们使出的鬼计。他们故意装神弄鬼,杀害良民,造谣滋事,目的就是破坏漳河县的治安,破坏大东亚共荣。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皇军已经派出精干力量,剿灭匪徒,缉拿凶手,他们的好日子不会长了,现在,请大家放心。现在,我们这座城里驻有皇军一个大队,还有三百多人的特别警备队,是绝对能保证城内治安和老百姓安全的,请大家放心。不要跟着造谣生事,不要怕,相信有皇军的保护,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而几个汉奸头头们,也在安排下,登上戏台,向老百姓表态,都是一个语意,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武曲星,在大日本皇军的庇护下,漳河县城就是王道乐土,绝对太平无事。
可别看苏山魁和几个汉奸头子在台上说得信誓旦旦,嘴里坚定地说,相信有皇军的保护,绝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个个心里都是发虚的很,一边说话,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生怕从哪儿突然飞来一颗冷弹,要了自己的命。
自然,城里的百姓,也知道汉奸们那一套,谁肯相信他们的鬼话,只想看看,这些汉奸会怎么死在“武曲星”的手里。
再说,何兵和赵龙两人侨装打扮,轮流盯梢,很快盯住了日军手下一个大汉奸。这个汉奸名叫金宝全,四十多岁,非常精明。一方面,他跟日本商人合伙做烟土生意,贩卖鸦片,赚取黑心钱,另一方面,他暗地里替日本人查找反日分子,还亲手杀过两个革命群众。只是这个金宝全,别看其貌不扬,自小起,就跟人练过拳脚,身手十分了得,七八个人围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因为“武曲星”的出现,他走到哪里,身旁都经常带着十多个带枪的手下,极难对付。
可越难对付,沈玉翎越想干掉他。她知道,要能干掉金宝全,对汉奸们的威慑力可是“致命性”的,到时候,看哪个汉奸还敢跟鬼子真心做事。
尽管下手的机会不好找,可是,在何兵、赵龙两人的努力下,还是打到了一个机会。
原来,金宝全有一个姘妇,叫李玉花。这天傍晚,何兵跟踪时,清清楚地听到,金宝全让几个手下都回家,别在旁边碍手碍脚,让女人看着不舒服,凭他金宝全的威望和身手,没人敢来找他麻烦。接着,何兵果然看到金宝全的手下全都撤退了。何兵觉得是个机会,立即赶回来报告给沈玉翎。
沈玉翎当即决定,事不宜迟,这天晚上就动手,不然,下一回找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恰巧老关也在家,他说:“沈书记,你在家等着吧,我和何兵、赵龙三个人去就行。别看金宝全是个能人,可咱们出奇不意,再好的身手,也得被子弹打下。”
沈玉翎却笑道:“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女的,不敢动刀动枪的玩真的,是不是?告诉你,我在根据地当妇救会主任时,还拿枪带人抓过一个汉奸呢,就是没亲自杀过汉奸,现在正好练练手。”
四个人,四把枪,每个人换好衣服,身上还带了一把短刀,为了防别人认出,在灶台下的灰堆里,各自抓了一把,在脸上抹了一些黑灰,个个成了个黑灰脸,然后,便迅速出发了。
夜行之中,四个小心谨慎,躲过了日伪军的巡逻兵,顺利到达了那个姘妇的家。
何兵、赵龙身手敏捷,两人翻墙入院,先去大门前,拉开门拴,放老关和沈玉翎两人进来。
此时的院子里,看到南面一间屋子里的油灯亮着,料想便是金宝全和姘妇睡觉之处。这对男女胆也真大,一扇屋门也没关,半开着。
何兵、赵龙二人抢先一步,提枪踹开屋门,直扑床上。可是,掀开被子,在油灯下,清楚地看到,床上并无一人。沈玉翎和老关也走进了屋子,看到床上的情形,顿感不妙。
此时,怦的一声,被沈玉翎虚掩的大门,被人突然撞开了,外面突然冲进来十几个人,有几个举着火把,将院子照得通明,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包围了沈玉翎他们所在的屋子。而往外望去,对面的房顶、墙头上也有了人。在火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几个人身后,站着大汉奸金宝全。
这金宝全真是有恃无恐,朝屋子大声说道:“武曲星,你没想到的,今天中了我的圈套,终于现出原形了。告诉你,如果想活命的话,赶快放下手里的枪,跟我们走,兴许皇军还能饶你一命。你们要是不投降的话,哼哼,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就把你们的命留在这里。”
怪不得这金宝全来姘妇这儿,会放走手下,让四个人深夜一路无阻地进了院,原来,这都是金宝全设好的圈套,就是想引“武曲星”上钩,而一举拿下。
此时再说轻敌的话已经晚了,眼下,四人陷入重围,可沈玉翎等人也豁出去了,哪能就此投降。
沈玉翎说声“打”,四个人靠着墙壁,从屋门和窗户口,举枪便往院外的人人群中射击。
金宝全一干人也是有备而来,立即还击。顷刻间,此处枪声大作,响成一片。
何兵、赵龙的枪法可是战场上练出来的,不过一会儿,院外有几个敌人倒了下,两人受伤的人大声喊疼,使得敌人一时也不敢冲上前去,只是盲目打枪,压制屋内的火力。
而沈玉翎一行四人,虽然未受伤,可在敌人密集的枪弹下,也冲不出去,最要命的是,四人所带的子弹有限,用不了多少时候,可就会打光子弹。而且,这些枪声会很快引来城中的日伪军巡逻兵,到敌人的援军赶到,四人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沈玉翎一只手摸了摸腰间插着的刀,心里想,如果打光了子弹,无法脱困,她就用手中的刀自我了断。她就是死,也绝不受敌人侮辱。
就在四人性命攸关时刻,东面房顶上突然响起机关枪的声音,“嗒嗒嗒……”子弹密集,似乎是职业军人所发,两面房顶上,随着大呼小叫,五六个人滚下房顶,跌倒了院子里。紧接着,这院子中也丢下了几颗手雷,炸得院子里的敌人是鬼哭狼嚎,四处躲避。
此时,院中敌人阵形大乱,哪顾上再往沈玉翎他们这边开枪。
混乱之中,沈玉翎都看到,东面房顶上是一个蒙面人,手里拿一挺歪把子枪,向敌人狂扫。
枪声之中,这蒙面人向沈玉翎这边喊了一句:“往西走后门。”喊毕,又向院里敌人丢了两颗手雷。
来之前,何兵将院子画了个草图,给沈玉翎他们看,四人都知道,这个院子还有个小门。
此时,沈玉翎心里也顾上细想,也来不及询问,这是不是老关另外安排的救兵,挥了下手,说:“赶紧撤。”
四人照着蒙面人的话,冲出屋子,在枪抢的掩护下,径直朝西奔去。那里有个小门,已经开了,而沈玉翎四人冲出去时,沈玉翎和老关都差点儿被地下躺的两具尸体绊倒。
一看这两个人躺在那里,沈玉翎马上明白,这是金宝全安排枪手在这儿守着,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脱,没想到却被人先干掉了。如果这两人没在事前被干掉的话,沈玉翎他们从这里逃,其实也只有死路一条。
奔跑中,沈玉翎回头去看,借着院子里爆炸而起的火光,看到那个出手相救的蒙面人身子滚下了房顶,不知是中了弹,还是别的原因,她不由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从后面赶来的老关拉了她一把,说:“赶紧走。”沈玉翎这才又加快脚步。四人飞也似地逃离了危险境地,真是都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一条命,个个觉得好险。
回到老关家里,沈玉翎仍是惊魂未定,喘着气,说道:“老关,今天多亏你安排了另一路人接应,不然,我们几个人,都要撂倒到那儿了,事前也没听你说。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哪来得及安排人接应。”老关否认道,“我根本就没有料到,今天晚上会中这狗汉奸的圈套,所以,跟着你们,那是以百分之百的把握去的,没想到,唉,还是中了敌人的鬼圈套。咱们这是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
“不是你,那这个人是谁呢?谁肯冒了生命危险,去救咱们。咱们去杀金宝全,中了圈套,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沈玉翎心里冒出了一连串疑问。
“会不会是武曲星?”老关第一个提起来说。
“咱们冒充武曲星,你说,是人家找上门来了?”何兵反应也很快。
“这么快就找上门,那这人也真是太神了。咱们做事,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有谁知道咱们贴传单,又打着武曲星的名义除汉奸呢?”
可目前,除了这个解释,没有更令人信服的理由。
沈玉翎颇为震惊地说道:“如果真是武曲星,那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咱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想找到咱们,那不是随时的事?”她转向老关,又说:“胡半仙跟我们第二次见面时,说是武曲星让他把金条还给你的,还说知道你穷得叮当响,那这个人肯定认识你老关。你再想想,跟你交往的人中,有没有身手敏捷,枪法好,有侠义之心,爱帮助人的?”
老关当即摇了摇头,说:“这事儿我早就想过,可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哪个人看上去像武曲星。在我认识的这些人当中,都是跟我一样,普普通通,最多长得壮实点儿,哪有脑子又聪明,手脚功夫又好的。说实话,今天晚上,凭那人打机枪的手法,那绝对是部队里练出来的,咱一般人可不会。”
“是啊,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是不可能有那个射击水平的,这个人是军人中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才。”何兵肯定地说。
沈玉翎转了思路:“照这个说法,你们说,这个人是不是就藏在城里的伪军里面,只有在伪军中,才容易搞到机枪和手雷。”
“很有可能,咱们以前找人时,没往伪军那边想一想。”老关说,“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晚上会出门去杀金宝全,及时赶来相救呢。要知道,我们这个决定也是突然的!”
这些疑问,其实都挂在四个人的脑袋里。可是,任凭四个人怎么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在感激之余,沈玉翎也默默祈祷着,希望今晚救他们脱困的那位英雄安然无恙。
这一晚上,沈玉翎真的失眠了,不仅是庆幸死里逃生,在内心中,更深层次的欲望,便是希望事情真是武曲星干的,而她再见到武曲星时,那就有千言万语所说了。
第二天,日伪军在全城进行了大搜捕。而从老关打听来的消息来看,昨晚上,金宝全手下死伤十几个弟兄,却一无所获。
沈玉翎放心了,这才叫神人么,能让敌人轻易抓到的。除了佩服,不知怎么的,虽然没见过武曲星本人,年轻的沈玉翎心底,莫名其妙地起了一丝爱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