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先前已经听季常石讲过他和他未婚妻周婷之间的故事。只是随着周婷天赋日显,加之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之后,两人之间的轨迹就渐渐分离,终臻陌路。可即便如此,他两人之间也曾有过同乡之谊,婚约之议……而周婷今日之所为,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周婷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将季常石置于这般难堪的地步,这就是差距!季常石在宗门从不与人结怨,如今却受到自己过时的未婚妻这般的羞辱,心气平和的他不容许他再平静下去。他心里翻滚着羞辱和愤怒的浪潮,他很想质问她,他们之间明明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他!难道她只要一想起高贵如她曾和他这个废物一样的男人有过婚约,也会感到无端的屈辱吗?
他很想奋起反抗,但是他没有。他早已看明白了,因为他的天资平庸,因为他的无能,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收下她给他的羞辱!尽管他也曾和别人一样努力修炼,一样期待着光明的未来。可他时常收获的却是一夜修炼之后寸步未进的绝望。然而谁能看到他的努力、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事实证明人们在意更多的只有结果!所谓过程大于结果,全是骗人的!所谓成王败寇,然也!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今日之纠缠。
季常石终究还是认输了,他默默将号牌扣于桌上。
“师弟,对不起!师兄食言了!”季常石的话含着屈辱,有着无奈。眼看季常石一副丧气模样,千暮如何也不能沉默下去了。
“季师兄,不要听他们的。这两间房是我们先选上的,她凭什么后来居上!”千暮不服气地道。
可季常石只是笑笑,并不言语。在他看来,初入宗门的千暮还是太过幼稚了,他以为这里还是凡俗界吗?不,这里是修仙宗门,这里是不讲道理的!
“你看起很面生,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就算是要找同盟也该找个像样的吧!你若是选择和他这样无能的人混在一起,就不怕耽误了自己?你说呢?”周婷看着千暮的目光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话语之中威胁之意十分浓重。
千暮从来不与人主动结怨。自从进入宗门以来,即使与陆运和常曌等人有诸多过节,但也是他们主动挑起的。千暮不主动惹事,却不代表他怕事。毕竟即使他自己的腰肢不够粗,身为白通天的弟子,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厚着脸皮请他老人家出来撑腰的!
“谢谢,千暮的事就不用不相关的人操心了!”千暮言下之意已经十分分明了,她周婷就是个不相关的人。对于周婷这样目中无人的女子,即使再漂亮,千暮也没有丝毫观感。
“确定了吗?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凭你们的身份,也能和我周婷争?你们配吗!若不是宗规禁内斗,免伤人气,今日你们俩还能站在我面前,已是我格外留情!不过,在宗门外,可要千万仔细留心……”周婷笑意不减,颇显妩媚。但对千暮他们来说,她更像是一株曼陀罗,妖艳而致命。
“这小子,看他模样怕是刚入宗门的小年青吧!”
“才凝气四层的修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勇气敢大放厥词,敢忤逆周婷师姐。他也不过就是个周婷师姐一掌拍死的存在。”千暮这点微末道行在有心人眼里立即无所遁形。
“一个初入宗门,丝毫规矩不懂,才凝气四层就敢叫嚣。另一个倒是在宗门好几年了,可还只是凝气八层的废物!这两人还真是、真是……臭味相投——啊!”又一人想讨周婷的好,拼命往千暮两人身上吐口水。可奈何所学颇浅,抓耳挠腮一阵才想出一个他以为尚算合适的词,看得周围的人不可不谓急死人了。
一句句冷嘲热讽的恶毒流入千暮耳中,千暮如被一盆凉水盖头,骤然醍醐灌顶。
他千暮只凭一时意气,想要为季常石讨些公道,做些争取,可他千暮凭什么!
论修为,千暮差周婷何止一星半点;论身份地位,千暮只是初入门的外门弟子,而周婷早已是掌门的关门弟子;论人脉势力,周婷振臂一呼,定是应者云集,而千暮怕是只能和季常石同病相怜了!
千暮承认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可以和那个女人好好讲道理,可过大的差距早已导致了不平等的话语权。她周婷可以以力破法,可以借势欺人,她为什么要和你讲道理,她是不讲道理的!再重复一次,这里是修仙宗门,这里是不讲道理的!
无力感在千暮心里交织,千暮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兰溪村的那一刻,看到自己的父母和小妹在他面前喋血,他却无能为力。第二次体味这种无力感,千暮很难受。这种命运不被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千暮深深地沉默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千暮知道他还有一道护身符,一道足以翻盘的护身符!
当初白通天将千暮领进宗门时,并未公开他收徒的消息,还有那番‘修行靠得更多的还是自己’的话。千暮都记在心里,他知道他师尊的深意。他师尊希望他能静心修炼,不要因为是他白通天的弟子而骄傲,更不能借着他师尊的名望到处‘招摇撞骗’。此外,他师尊也一心醉于药道和探究这个世界的隐秘,不愿过多介入宗门的纷争之中。可是现在,千暮说不得要借一借他师尊的虎皮,把他是师尊拉入今日的纷争之中了。
“以我初入宗门外门弟子的身份自然不够,但白通天弟子的身份总够格了吧!”千暮语声不大,却掷地有声。白通天平日里不常在宗门内行走,但江岚第一药师的身份足以名传众耳,受到很多人的仰慕。是以对于千暮的话,众人很惊异,却大多不信。话说白通天何许人也,这小子何许人也?
“假的吧!不是说白长老已经不收徒了吗?”
“听说掌门的大公子欲拜白长老为师学习药道,都几次三番地碰壁。这小子,名不见经传地,也能是白长老的弟子?骗谁呢,睁大你眼睛看看,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你说你是白通天的弟子?你有何证据?”千暮笃定的语气让周婷非常不舒服。虽然白通天和她师傅之间总有些不对付,但她周婷身为晚辈总还是要有些顾忌的。
周婷一发话,千暮知道正主来了!
“越发有趣了……如此方不负!”一直在旁边默然无声的常乐,俊目中闪过明亮的色彩,他仿佛乐见如此。千暮和周婷斗地越激烈,他便越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