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左右闲逛着,未及多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千暮看着那一片片雕梁画栋,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酒楼,颇有些苦恼而又无奈地缩了缩口袋。
奇珍楼前,千暮定定地站着,鼻翼翕动,两眼微闭,一副陶醉的模样。很难想象那奇珍楼里氤氲流转,外泄的香味到底有多么醉人。只是千暮站地久了,有人却不耐了。一个店小二迎势走出来,丝毫不显客气。
“喂!小子不进来就走远些,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千暮也觉得他自己实在是不像话。不过就是些残香,怎么可以这般模样呢!这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千暮却没时间深究,人家都出来赶人了,再待下去岂不丢人!千暮索性只当没听见,迎头边走。
“嘿!这小子!”店小二见千暮不搭理,心头微恼,骂一句也便完事儿了!
而千暮走不出十步,肚子却咕咕地叫起来。周围数人面有异色,看了过来。千暮看着那一双双眼睛也是尴尬,赶紧溜走!
千暮没走多远,一家名为荞麦馒头的小店出现在眼前。千暮也没多想便买上六块,心里估摸着他吃三块,给许含留三块。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原本千暮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望,能填饱肚子就行。可那知一缕缕升腾的热气却偏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炎炎夏日,起伏麦浪的幽香。再咬上一口,千暮顿时唇齿生津。
“这,这馒头有毒呀!”千暮嘴上说着,动作倒是不慢,三两口一块荞麦馒头便下了肚。然后三两口,又一块馒头进了肚子。
转眼间,三块馒头就没了,可千暮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这可就麻烦了!
千暮盯着手中原本打算留给许含的三块馒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呀!
“不行,这是留给许含的。许含是谁,许含是我兄弟呀!我怎么能……”
“一口,就一口!”
“不行,许含可还没吃饭呢!”
千暮嘴上说着不行,舌头却还在不住地咀嚼着,仿似还在回味着萦绕在舌尖的芳香,而口水更是快流出来了!千暮当即把持不住,一口便咬了下去。可千暮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顿时心虚起来。
“许含呢!你说你虽然不聪明,但我却不嫌弃你,我没有忘记你呀!都怪这个馒头……这馒头有毒!”
此时,千暮已换了责备的眼神,骂上几句,就把剩余的馒头贴身收好。
……
“一口,就一口,最后一口!”
没过多时,千暮不自觉地掏出馒头,眼睛又抹上了亮色,旁若无人地自语起来。
千暮一副专注、严肃的样子,仿佛发誓一般,简直连陌生人都要忍不住相信他了。可先前一刻到底是谁说的只吃一口来着!
“这不能怪我啊!都怪店家,你说你意思意思就行了,怎么却偏偏就要做出这个有毒的馒头!”千暮说着,一口又咬了下来,脸上随即浮现出满足和陶醉的神色。待余味散尽,千暮不舍地又看了眼馒头,然后收起来,大步走去。
……
“再吃一口吧!最后一口!”千暮还是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可千暮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话说这是第几次了呢?千暮自己都不怎么明白。而相信千暮鬼话的馒头都已经进了他的肚子,就只剩下了这最后一个。
千暮本意是吃了这万恶的馒头的,可又想着怎么都要给许含留一个吧!千暮究竟拿不到主意,为之纠结,把馒头拿出来又揣回去,揣回去又拿出来,几次三番而不绝。这一幕落在了旁人眼中,登时显得怪异起来,一个个路人投以看神经病的目光,然而千暮却兀自试图劝服自己吃掉馒头,油然不觉。
“反正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不如吃掉吧!况且古人不是常说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嘛!想来许含那傻小子早就吃饱了,还用我……嗯!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千暮一时想通,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看着手中的馒头,心情好不愉快!
“臭小子,滚开!”
千暮本待享受最后一块美味,却不意一声厉喝将千暮从自我中释放出来。
抬眼望去,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面黄肌瘦,似乎很有些时候没吃过饱饭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笼在一袭破破烂烂的大衣里,并不是十分合身。头发乱乱糟糟地像一堆蓬草,脸上泥水粘连,看不清底层的颜色。
此刻,那少年正跪在一个青年身前,双手捧着一方破瓷碗,高举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男子。
青年男子华服衮衣,头顶一方玉冠,观其模样,怕是哪家的少爷,资用很多,打赏街头乞儿一两个小钱也不算什么。可那青年男子心情却似乎并不怎么妙。或是青楼某一妙龄秋娘不顺遂他的意也不可知。
青年年子一拂手,那破瓷碗立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简单的弧线向地面落去。少年眼中闪过慌乱之色,跳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瓷碗扑去。这时,千暮才知道那少年的脚有缺陷。
少年沦落到只剩下了一只破瓷碗,他本想接住瓷碗。可那破瓷碗落到地上,一声脆响,顿时四分五裂!
少年沉吟了几息,才转过头,一双眼睛清澈而平静。
“你把我的瓷碗打碎了!”
少年语声并不响,并无诸般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可青年男子看到少年的眼神,心里并不怎么舒服,一股无名火腾地蹿起来,对着少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少年蜷着身子,也不哭泣,也没求饶,全然没有反应,这不禁让青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没几下,青年男子打累了,郁积在心头的不痛快发泄尽后,厉声骂一句“晦气”,就再也不看少年一眼,扬长而去。
千暮的瞳仁里倒映出少年定定注视着碎瓷片的单薄身影,顿时像打破了胆汁,心头微微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