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周航要结婚了。”
包内铃声大作,覃蓁掏出手机,弹出条林雪灵从蒲城发来的消息,这才想起似乎前些日子无意间听顾重言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雪灵依旧没有释怀。
“雪灵,难道你都不打算好好找个人谈场恋爱吗?”编辑了几行字,覃蓁想了想,还是全部删除,百般纠结后,才重新输入了这段话。
当初在宜江高中的时候,周航高调追求了雪灵一年,终是等到雪灵点头,可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才半年时间,周航就瞒着她偷偷和同级的女生交往,爱情童话瞬间化为梦幻泡影,唏嘘不已。
失恋的那些日子,覃蓁试着开导她,甚至还跑去周航的班级想找他算账,可是一拳下去,她解气了,但雪灵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个死结。那个时候,覃蓁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雪灵会对周航念念不忘,甚至这些年始终单身着,从没听说她身边有异性陪伴。
可是如今,覃蓁又何尝不是这样,哪怕步入剩女行列,她依旧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过着一天天。在婶婶的催促下,她相亲过,也尝试过彼此多了解些,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蒲城小学的办公室里,林雪灵靠窗而坐,指腹来回婆娑着请柬上新郎那一栏的名字,幻想着他拿笔写下请柬时的表情。很多人笑她傻,被男友劈腿了还死心塌地,可是有谁知道,和周航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照顾的感觉,那份初恋的悸动,她忘不了,也愿意相信,周航真的爱过她。
可现在,当鲜红色的请柬真真切切地送到她手里,林雪灵的心空落落的。
校内下课铃声响起,小学生们蜂拥而出,奔跑在操场上,嬉闹声响彻在整个学校上空,林雪灵望着窗外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心中默默做了个决定。
覃蓁一想到晚上的圣诞晚会要当顾重言的舞伴,就万分头疼,她逛遍了整个商厦,只为了买一套合适的晚装。
身旁的导购员不断夸赞她的身材,姣好的肤质衬得藕色长裙更显优雅,覃蓁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为了当顾重言的舞伴,特地花心思去挑衣服。可即便这样想,她还是一咬牙,狠心刷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下了那条藕色长裙。
她还记得,当初为了庆祝圣诞节,特地大冷天的从学校跑出去,只为了替顾重言买圣诞礼物。冬天长时间握着画笔,她担心顾重言的手会冻伤,所以特地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想给他买一副羊绒手套。
干净透亮的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套,店员在一旁细心地为她介绍一款款手套,而她则一眼看中了玻璃柜台中央摆放的一副黑色手套。手套质地柔软,款式简洁大方,覃蓁当即掏钱买下了它,拿着精心包装好的盒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象着顾重言戴上它的样子。
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了手中的盒子,所以过马路的时候,覃蓁没有注意到已经是红灯,刚走几步,一辆黑色轿车行驶而过,幸运的是司机注意到前方有人,急忙刹住车子,这才避免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覃蓁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足一米的车子,明晃晃的车灯照得她有些刺眼,心悸之余,她哆嗦着唇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手中的盒子飞了出去,散落在了别处,而那副手套,则被车轮碾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江苒急忙下车,上前查看她的情况,谁知覃蓁一把推开了她,惊慌失措地在地上不断搜寻那副羊绒手套。
“小姐,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找我。”江苒走回车内,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找了许久,才在车子附近找到两只手套,覃蓁用力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
说完,她便抱着盒子转身离开,就连衣服上的褶皱也无心去抚平。
江苒站在车边,眼看着她一点点走远,确定她没有事情后,这才放心地开车离开。
回到宜江大学的时候,覃蓁发现顾重言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她了,“对不起重言,我迟到了。”
“蓁蓁,怎么衣服都脏了,刚出什么事了?”细心的顾重言注意到她胳膊那儿沾满了灰尘,抓起她的手一看,才发现她手掌那儿擦破了皮,血珠沿着伤口渗了出来。
“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覃蓁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咬着唇拿出礼物盒子。
顾重言打开礼物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副灰色的手套,然而奇怪的是上面也沾了不少灰尘,“蓁蓁,你就是特地为我买礼物去了么?”
“如果觉得脏的话,我拿回去洗一洗再送给你。”覃蓁看着他手中的手套,心中一阵酸涩涌了上来。
下一秒,她便被温暖包围,顾重言伸手将她拥进怀中,抚摸着她柔软地发丝,在她耳边说,“傻蓁蓁,你送我礼物,哪还要你拿回去洗的道理。”
鼻尖酸楚,覃蓁抑制着想哭的冲动,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闷声说,“我们说好要去吃麦当劳的,还去不去?”
“先带你回医务室上药,不然伤口感染怎么办?”宜江大学门口的老树下,两人紧紧相依,感受彼此的心跳。嘴角笑意未减,顾重言拉着她的手,安慰说,“别怕疼,等上完药我们就去吃麦当劳,拿小丸子印章。”
“嗯。”覃蓁并不打算将差点儿被车撞的事情告诉顾重言,毕竟这是两人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她不想让顾重言担心。
她以为,往后的每个圣诞节,两人都会一起度过,可没想到只两年,他便离开了。
顾重言斜靠在车边,视线投向楼梯处,当他看到覃蓁穿着长裙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有一瞬的怔忡。
冷得打了个哆嗦,覃蓁拿着手包,面上保持微笑,坐进了顾重言的车里。
随着车流,车子行驶在去往酒店的路上,覃蓁注意到顾重言今天的装束,与以往并未有太大区别,反观自己,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到酒店的时候,大堂内的晚会会场已是热闹非凡,员工们褪去一天工作的疲惫,拿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间,意气风发。
当覃蓁挽着顾重言的胳膊走进会场时,自然引起了许多女同事的注意,相互交头接耳讨论着两人的关系,连带着正和美女搭讪的乔应哲,在看到覃蓁和顾重言进来时,也表现得讶异万分。
趁着顾重言走开的空档,乔应哲拿了两杯香槟走到覃蓁身边,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蓁姐,你今天很漂亮。”
覃蓁晃了晃手中那杯果汁,浅浅一笑,“应哲,你忘了我说过不喝酒了么?”
乔应哲无奈地耸了耸肩,将两杯香槟都搁在了长桌上,和她并肩站立,目光投向会场中央,正与人交谈的顾重言身上。“蓁姐,难怪上午邀请你当我舞伴,你推辞了。”
“你乔少爷那么多红粉佳人在身侧,又何时轮得到我来当你舞伴?”大堂里开足了暖气,覃蓁的脸红扑扑的,灯光下,犹如酒醉微醺。
似是感受到了不远处投来的视线,顾重言微微偏头,却只看到覃蓁和乔应哲相视一笑,一袭藕色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令他心驰神往。
不知是谁走向大堂一侧的钢琴,开始弹奏着一首舒缓古典的曲子,渐渐有人相约着跳舞,舞步应和着钢琴的节奏,裙摆摇曳,暧昧攒动,令晚会增添了几份活力。
先后有女同事邀请乔应哲跳舞,乔应哲推脱不能,走了几步后,回头朝覃蓁挤了挤眼,做了个苦恼的表情。
覃蓁见他这般孩子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注意到顾重言正朝她走来,伸出手,声音低沉地说,“学妹,陪我跳一支舞吧。”
笑意还僵在脸上,覃蓁抬头看他,迎上他的视线,仿佛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寻着过往熟悉的痕迹。
指尖碰上他的手心,覃蓁抿了抿唇,歪头说,“学长,不怕我踩你的脚?”
顾重言摇了摇头,左手随即环上她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覃蓁身子一僵,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两人的亲昵,走神间不小心踩了他一脚。“抱歉。”
“学妹,紧张了?”顾重言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呼出的气体吹在覃蓁头颈里,热热的,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得跟着顾重言的节奏,由他领着舞步,僵硬地跳着华尔兹。
“你瘦了。”贴着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他的语气近似低喃。
透过薄薄的衣服,感觉到腰间的温热,覃蓁的气息有一丝丝紊乱,明明今晚喝的是果汁,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喝了几瓶烈酒一样,脑子开始渐渐混沌。
不由得,让她想起了高三毕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顾重言为了庆祝她考上宜江大学,特地买了两瓶啤酒庆祝。两人都是第一次喝酒,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醉意,意乱情迷下,他们相吻相拥。
见她目光中带着疑惑,他抱着她安慰说,“蓁蓁,你还小。”
覃蓁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着,低声说,“我马上就要18了。”
那时候的覃蓁,因为对顾重言的爱毫无保留,所以她愿意将自己宝贵的第一次交托于他,不怨不悔。
当时,看着覃蓁炙热的目光,顾重言的心久未平静,他始终认为两人还年轻,希望覃蓁可以留着她最宝贵的东西在最合适的时间给最合适的人。
舞池里,覃蓁靠在他肩头,缓缓闭上眼,如果真的醉了,那该有多好,只当身边的人还是过去的重言,这样她可以不用去猜测他此刻的心思,也可以忘却这些年的痛苦。
就连顾重言,也好像沉醉在了华尔兹中,拥着覃蓁,旋转在茫茫人海,翩翩起舞。
曲调悠扬,舞步轻盈,顾重言和覃蓁,俨然是今晚最惹眼的一对。
今晚跳舞的时候,乔应哲一直在分心,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覃蓁和顾重言,看到覃蓁靠在他肩头,乔应哲自嘲地笑了,看来他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跳舞结束后,顾重言和覃蓁坐在会场的角落里,抿了口果汁,她转头微笑着说,“学长这些年在国外,过的一定很不错吧。”
顾重言饮尽杯中的香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学长,酒醉误事,还是少喝些吧。”视线怔怔地看着他手中已空的酒杯,覃蓁哂笑。
“Jearn,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宽大的西装下,依旧掩不住驰誉董事长的啤酒肚,他爽朗一笑,指了指身边娇俏的女孩说,“这是我女儿Locy。”
覃蓁注意到,那个Locy的视线紧紧盯着顾重言,有着势在必得之意,她差点忘了,现在的他是Jearn,驰誉的首席设计师。覃蓁觉得自己在呆下去一定沦为灯泡,索性起身,拿起酒杯从他们身边经过,准备去找乔应哲。
顾重言微抿薄唇,看着藕色长裙的女子,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而董事长的女儿,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听我爸爸说,你从英国回来没多久?”
顾重言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可是目光却未注视过身旁越来越靠近的Locy身上。
“抱歉,我还有事。”顾重言起身,礼貌性地朝她微微一笑后,转身离开座位,四处寻找覃蓁的身影。
会场外的阶梯处,乔应哲觉得有些头晕,便想出来吹吹风醒酒,却意外看到覃蓁坐在那里,清冷的月光下,更衬得藕色长裙女孩的背影孤清寂寥。
并肩坐下后,乔应哲转头看了她一眼,“蓁姐,怎么看起来不是特别高兴?”
像五年前那样,覃蓁靠在他肩头,情绪低落,无论是过去的顾重言还是现在的Jearn,都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玩弄于掌心的笨蛋。
像是感受到了覃蓁心里的难受,乔应哲选择了沉默,有的时候,给对方一个宽厚的肩膀,胜过千言万语。
走到会场门口,当顾重言看到那一幕时,脚下一滞,竟提不起步子走过去,也许这个时候的覃蓁,根本不需要他来安慰吧。
会场内,灯光通明,总有人过来向他打招呼,顾重言一一回以微笑,经过长桌时,他拿起一杯半满的香槟,看着杯中的淡黄色液体,蓦地想起刚才覃蓁的话,嘴角上扬,溢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