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云长剑轻弹,长袖翻飞,倒挂金钩,虚实交错,变换多层剑势,既克制了近击,又掣肘了远攻。
大胡子呆立一旁,心中浮想联翩。
“这小子,难道是……”
他仔细瞧了瞧李焕云手中的剑,忽然喊道:“李焕云!”
他打听过名人榜前十名的人物,其中有一个天才少年,一柄雷霆剑气吞日月,位列第七。想不到居然就在这里遇见了。
李焕云边运剑边笑道:“哟,没想到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另外四个人明显顿了一下,大胡子心想:“既然是李焕云,倘若再磨蹭下去,人多也未必胜得了他。”随即对他手下四人呼道:“引火!”
李焕云不知“引火”为何意,却忽然感觉到四人突然与他拉开距离,四双手慢捻起来,嘴里碎碎念叨,很快兵刃之上便生起青色火苗,十分诡异。
李焕云讥讽道:“你们就算输给我也不用****啊。”心里却道:“据说内功精湛到一定境地的习武者能淬炼浑身之气,化作火焰,不过从未见过。这群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纵火而行。”
他才不觉得这几个人武功会多么深厚,但是对方既出奇招,也不能大意,因此他右手紧握宝剑,蓄势待发。
邪火闪烁,发出“噗嗞”的声音。青镖纷飞,刀剑纵横,尖矛怒刺,对方四人的气势比方才明显增强。李焕云又使长虹贯日鼓风而迎,白剑弹在飞镖上,却似弹中火团。火焰飞镖一分为二,向他两侧袭来。继而光头的宽刀又至,火光蔓延,李焕云心想不妙,疾疾后退,却逢瘦子挥扇而来。
形势的突然变化让李焕云始料未及。究其原因,无非就是那种诡异的邪火。李焕云吃力应对,突然来了脾气,手中雷霆剧烈抖动,喝道:“我倒看看,雷与火的较量,到底孰胜一筹?”
只见白光霹雳,电闪雷鸣。雷霆剑下生出数道闪电,在这晴空万里之下呼啸连连,疾速驰向那四个人。
四人不敢轻敌,急忙变换阵势,位居四方,速捻青火,结成弥漫的火圈将李焕云紧紧围住。
李焕云一跃数丈,却惊讶地发现,火势已然化作火笼,欲将他囚困在此。
他舞动白剑,于火圈之内划出一个半圆,登时剑中响起一阵震天的雷鸣,接着冷气突袭,仿佛降落万千雨点,滴在这灼人的火焰里,冒出滚滚白烟。
大胡子呼道:“洒酒!”四个手下随即收起兵器,取出腰间的皮囊,悉数倾洒向前方,原先熄灭殆尽的火焰再度燃起,并随着酒滴弥散,好似飘扬的蒲公英,或是飘落的雪花。
他翻转身体,一面躲过纷乱的火焰,一面沉思应对的方法,暗忖道:“这四人分站四方,将我团团围困。现在又有这数不尽的火团飞溅,若染在身上就不妙了。”
火雨急攻,密不透风。李焕云以剑化盾,试图将火势完全抵挡在外。然而,有些火点却透过剑气扑到他面前,伸向他的俊秀的脸庞。他偏头躲避,手上的剑气便弱了几分,更多的火焰染烫了空气席卷而来。李焕云尚在火圈之内,又逢满天的火焰攻来,似乎再也躲不过去了。
瘦子邪笑道:“李焕云,你死定了!”
李焕云虽然心里也觉得此次凶多吉少,但是他不愿服输,喝道:“未必!”瞬时一手拂袖遮脸,一手挥舞雷霆剑,坚决要将青火挡去。
火焰炽热,沾到李焕云的白衣之上,灼烧出许多黑色小洞,并有顺势燃起的趋势。李焕云感受到火的热度,随即扬手挥灭。可是火焰越积越多,越灭越多。
“这就是你轻视我们的下场!”
小胡子猖狂笑道。
然而他刚说完,谁知,自西而东忽然传来一阵冷流,继而风声呼啸,吹偏了青色火雨。红衣四人一时不备,差点被这狂风吹倒。
李焕云一手割去身上正自燃烧的衣服,又趁机驱出一剑,剑光闪烁,直扑这四人。四人刚立稳身形,又遭李焕云偷袭,尚来不及掏出武器,只有匆忙躲闪,身上不免多了几处伤口。
大胡子快速移动,陡然喝道:“哪里来的西风!”
即刻,身影便来到七八丈外的隐秘的树丛里,狠厉劈去一掌。但听树丛爆裂之声,闪出来一道灰色身影。那人站在草地上,原来是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人。
李焕云此刻已经将原先围攻他的四人打得落花流水,伤痕累累。他方才抢得反攻的先机,连续出剑,不让那四人有任何掏出武器和调运气息的机会。没了那诡异的招数,再加上他的剑法变化多端,动若雷霆,几回下来便将四人击溃。
他提剑朝大胡子而去,却看到那个乞丐,忽然惊道:“谭绍风!”
大胡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突变。谭绍风的名号他当然听过,对方可号称“云洲奇剑”,实力当然强得没话说。他没想到此次出山,仅仅这一回便碰到云洲名人榜两个前十的人物。虽然只有两个,但是谁也不敢忽视。
李焕云知道暗中有人助他,但是却未料到那个人会是谭绍风。他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谭绍风笑道:“我只是路过。”说着朝严双挤了挤眼睛。
严双此时已经茫然无措。今天一天看到的情景已经到了让他难以承受的地步。他见过野兽打架,也见过狂风暴雨,可是和这群人的本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会飞,也会刮风,也会下雨——他们还有什么不会的?他们还是人吗?
谭绍风摇了摇他,道:“你怎么了?”
严双惊醒过来,道:“没事,没事。”
李焕云疑道:“你俩认识?”
谭绍风一愣,随即笑道:“哎,暂时不提这个,也把我们的事放在一边。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些赤衣帮的人吧。”
李焕云指着大胡子道:“不就他一个了?”
谭绍风却道:“可是他好像比其他四个人更难对付。”
大胡子笑道:“能得到你这位顶尖高手的赞扬,也是我的荣幸啊。”
李焕云不屑道:“这也算赞扬?那我就要说一句了,你就算再难对付,也未必值得我一战。”
大胡子并不生气,笑道:“所以你们是要一起对我出手吗?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
李焕云却道:“现在已经不是这小子的事了,你们惹得我很不高兴,我也不会让你们顺心。再说,我和他是不会联手的。”
大胡子好奇道:“哦?为何?”
李焕云瞥了瞥谭绍风,道:“他已经受了严重内伤,根本就帮不上忙?我和他也不是朋友。”
谭绍风不禁苦笑道:这算是什么理由?有必要将我的伤说得天下皆知吗?”
大胡子则长舒一口气,其实刚刚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他是相当紧张的,更没有把握能不败在他俩的手上。毕竟,面对名人榜第四和第七的联合,没人敢确信能够胜过他们。而此时他听到的李焕云的话,无疑是个好消息。
李焕云提着雷霆剑,指着大胡子道:“来吧!”
大胡子又瞅了瞅谭绍风,见他已经和那小孩坐在地上,完全不像要参战的样子。于是他便冲向李焕云,手里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支铁棍,抖擞身躯而战。
李焕云想道:“这大胡子虽壮,速度倒不慢。”
利剑敲在铁棍上,火花飞溅。大胡子舞着铁棍,就像一只摇晃的大水桶,虎虎生风。同时雷霆剑也不断挥动,但是随后李焕云郁闷了——这大胡子的实力还真强悍,他几十个回合下来竟然拿他不下。
“看他内功深厚,显然已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再拖下去我未必胜得了他,必须速战速决。”想罢,他两指微弹,剑刃哧哧作响,从他手中滑落,直刺大胡子胸膛。
大胡子曲棍打剑,却逢李焕云擦肩而过,白剑又回到他手里。李焕云就这么在大胡子身侧滑翔,执剑擦破他的胸膛和四肢。大胡子心想不妙,赶忙用铁棍护住自己,但是李焕云行踪不定,让他防不胜防。原先的主动出击化为被动防守,衣服被频繁割破。
大胡子额头汗水直流,紧张之际突然心思一动,对着自己的四周猛吐口水。他要以这种方式暂时脱离窘境
水渍飞洒,李焕云果真远离而去,站在五丈之外,挥了挥衣袖,怒道:“恶心!”
大胡子笑道:“莫气莫气,大胡子不懂规矩,就这么随即胡闹一番,才凑巧脱身。今日与传说中的李焕云一战,终于领略到‘少年英才’的含义。可惜我们有事在身,不能与你酣斗,先行告辞,来日再战。”
说着他对着另一边伤痕累累的手下喊道:“掏出神盘,我们走!”
四人一听,陡然站起,从怀里掏出四只圆形盘子,抛飞到空中,与大胡子的五星盘拼凑成一个巨形盘,刮起狂风与碎石,升起漫漫黑雾。
谭绍风突然站了起来,强行呼出一掌,却只打歪了其中一个盘子。大胡子瞬时调整位置,谭李二人便深陷迷雾之中。
谭绍风凝气成束,剑气穿透迷雾之中便消失不见。李焕云剑中雷光扑闪,也无济于事。
“这是什么鬼东西?”
谭绍风叹气道:“五星巨盘,可困兽于无形。”
李焕云冷笑道:“我不信,非要把他那些古怪东西打个稀巴烂!”
他挥剑怒斩,引光驱暗,雷霆之势陡然爆破。谭绍风吃惊的同时,深聚气息,双臂成拓展之势,对黑暗之中打去一掌。这一掌非同凡响,竟使得四周晃动宛若地崩山摧。
随后四面传来噼里啪啦的乱响,漆黑的雾气终于逐渐消散。两人奔腾而出,掌风与剑锋齐至,摇得草叶纷飞。然而周围荒凉,哪里还有人影?唯有空气里残留的血腥之味飘扬。
小黑牛被拴在远处,叫声沉闷无力,似是悲鸣。
李焕云怒道:“可恶!他们就像你一样狡猾,居然厚着脸皮跑了。”
谭绍风并未在意他的讽刺,环顾四方,忽然道:“糟了,我们得赶快追上他们,严双被他们带走了!”
李焕云却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冷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意那小子。只可惜,我并不打算跟上去,因为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再追也是徒劳。”
谭绍风一想也对,李焕云和严双毫无关系,没必要跟着自己一起追敌。不过,他却不同,因为严双帮助过他,无论是这两天的休息,还是昨晚那顿饭。
“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谭绍风嘀咕道,顿时飞身向前。
李焕云却在后面道:“我劝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为何?”
李焕云嘲讽道:“你应该也清楚自己的内伤有多严重,刚才那一掌是强撑着发的吧。纵然追上那些人,你也只能算是废物一个,根本救不下那小子。”
谭绍风一笑置之:“承蒙你的关心,不过我就算殊死一搏也甘心。”
“随便你,不过你可别那么容易死,你还得输给我。”
李焕云道,“另外还有你的剑——”
“谢谢。”谭绍风接过李焕云丢来的“一枝”剑,笑道。
李焕云摇着头,无视谭绍风远离而去的身影,暗暗道:“那小子有什么特别的,用得着你这样?”
长夜漫漫,漆黑的前路崎岖颠簸,耳边都是嘶嘶呼啸的风声。急匆匆的马蹄,践踏在这未名的地界。
一行红衣男子带着严双驾马远行,已走了快三个时辰,眼看第二天即将到来,他们却仍在逃跑的路上。
严双不知第几次被惊醒,双手被反绑,眼睛也被蒙住了,只听见四周依旧嘈杂的声音。原先他还拼命挣扎,想着逃跑,但是时间久了便失去了力气,除了长时间的困乏,连本该有的担心与恐惧也消失了。
“咳——”
旁边尚有痛苦的撕扯的咳嗽声,使他想起了穿着红衣服的大胡子。他现在看不到,但是心里确信就是他。大胡子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多为难他,只是时不时怒吼着吓他几下。因而听着对方这么咳着,他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问道:“你……不要紧吧?”
大胡子靠在马车厢里,和严双面对面,脸色有些苍白,没好气地怒道:“干什么,怕老子死了?”
他这一口长气出来,忽地又猛咳了好几次,久久才停,心里却不是滋味。
“五星飞盘是把人困住的绝妙神物,只可惜我对它的用法并不熟悉,连困住他们也做不到。”
原来,三个时辰前他操纵飞盘将谭绍风和李焕云困住,却一时低估了他们的实力,被剑气与掌风重伤。如今内伤郁结于身,动不动便咳出血来。
严双听他语气不善,心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何必关心?”索性静静地坐着,回忆着几个时辰前的事,又想:“我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却知道我的名字。他们抓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问过大胡子,可是大胡子除了骂他,还是骂他。这样一来,他越想越迷糊,越困顿不已。
春夜微冷,外面呼啸的声音骤然停止,马车也不动了。
外面驾马的是他的那四个手下。
大胡子心中大为疑惑,便对外面嚷嚷道:“怎么不走了?”
外面有一阵尖锐的声音道:“老大呀,我们赶路也累了,让我们歇一歇吧。”
大胡子怒道:“你们累什么?再不走就被他们追上了。”
又有一阵沉闷的声音道:“我们跑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甩开他们,老大这样未免太过胆小了吧。”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道。
大胡子瞪眼道:“你们说什么?几天没揍你们了?敢这样和老子说话!”
那尖锐之声道:“哎呀,我们嘴臭说错了,老大莫气呀。对你的伤势不好。”
话才说完,车厢的布帘被掀起,从外面进来一个红衣瘦子,正是大胡子四个手下之一。
“哎哟,老大你……没事吧?”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试图触摸大胡子的身体,却被大胡子一掌拍掉。
“干嘛?老子怎么可能有事?看你这担心的样子,不会想我死吧?”
他语气极其不善,似乎有爆怒的态势。
瘦子抖动身体,颤声道:“不是……不是……”眼里却满是疑惑。
大胡子瞧他行为怪异,又吼道:“还不滚!”
瘦子急忙点头,看起来极为害怕,但是脚步不挪,迟迟不动,似乎根本不打算离开。
大胡子盯着他,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瘦子什么话也不说,突然朝大胡子一窜,凌厉地劈去一掌,虽不算快,可是力度依然不容小觑。若是一个普通人在此,必然会被这一掌劈死。
可是大胡子只一个拳头便接住瘦子的猛掌,并顺势掐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折。只听“咔嚓”一声,瘦子还未来得及喊痛,就被一把丢出车厢外。
大胡子随后大喊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心思,以后若再玩这种把戏,拧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还不快继续赶路!”
他一声大喝,整个人就像威猛的狮子,在向天地宣告他的威严,吓得马蹄声再次响起,一群人又一次颤颤巍巍地上路了。
严双被吼声吓得瑟瑟发抖。他从未感受过这般恐怖的气势,就像碰到了一只猛兽。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忽地又听大胡子深吸一口气,接着更加放肆地咳嗽。
然而奇怪的是,每阵咳嗽完他还特意拖长声音,听着更像“嗯哼”之声,仿佛在存心掩盖他咳嗽的事实。
如果严双去掉遮眼布,他就会发现大胡子的手指缝里隐隐有血红之色。
“你……咳嗽得很厉害,对吧?”
声音颤抖,听得出来,严双颇为害怕。
大胡子叹息道:“谁说的?我只是痰多,清清嗓子罢了。你他妈给我乖乖坐好别乱动,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严双听他说话又恢复了虚弱的喘息,心中疑惑道:“这人明明就像病秧子,可是为何要刻意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呢?”不过登时又自言自语道:“哎!真是,我如今正被他们绑着呢,干嘛在意这个坏人?”
这么想,他又一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