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京都遭遇二十年不见的大雪。
突如其来的天灾，过惯了太平日子的老百姓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君主昏庸，根本不管他们。
周围的国家都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明国已经成了他们眼里的肥肉。
想起一路见到的人间惨状，想到远方边疆还在苦战的边疆战士，再看看当今国主夜夜笙歌，马夫手中的鞭子也沉重了几分。
“九王爷……”
车突然停住了。
楚湮皱起眉，“何事？”
马夫还没回答，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好像失去一切的绝望。
漫天的雪花，落在已经冰冷的尸体上。
“她死了很久了。”
他解下自己的狐裘大衣披在女孩的肩上，似乎毫不在意女孩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
可是女孩没有领情。
这个人，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用那么无情的口气说出这么残忍的事实。
她只有娘亲了啊。
现在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怎么这么冷血，那时候的她这么想。却忽略了自己肩上的温度。
雪越下越大。
女孩由开始的嚎啕大哭变为低声的啜泣。肉眼可见的伤心。
马夫都看不下去了，偏过脸。
楚湮眉头都没动一下，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久。
看着女孩冻得通红的膝盖，看着她在那里哭泣。
“跟我走吧。你母亲，我会好好安葬。”
马夫惊讶的转过脸，他动动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燕儿哭，不只是再也听不见自己母亲声声唤燕儿的温柔声音，更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这场雪灾已经让她一无所有。
在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情似乎很荒谬，却是活生生的事实。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下载，毕竟身无分文。可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却这样说。
燕儿年纪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
眼前的人贵气十足，一定是位大老爷。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她娘亲安息。
倔强的抹掉了眼泪，她转过身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大老爷，这辈子燕儿都给您做牛做马。”
一时安静，燕儿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抬头。
“你抬起头，仔细看清楚我是不是什么大老爷。”
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这次说话的声音跟之前的沉闷不同。清清冷冷。
后来才知道，男人体质惧寒，将大衣给她之后，之后是将脸缩在衣领里说话的。
燕儿听话的抬头，原来是个很年轻的哥哥，她只知道长得很好看，一时有些呆。
“走吧。”他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哪里出来一个黑衣男子，将她娘亲尸体抱了起来。
燕儿知道这是要送去下葬了。
眼泪忍不住要再流出来，但她不想惹得眼前的人不耐烦，总觉得脾气很差的样子。
见男人往马车走，燕儿立马想起身跟上去，却痛呼了一声。原来跪了太久，双腿已经彻底麻木。
燕儿神色焦急，就怕自己就被这么丢下了。
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鞋子。
只感觉身体忽然一轻，自己已经在这个人的怀里。
虽然才十一岁，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一时惊慌，再看看自己一身污垢，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楚湮皱起眉头。
“手抱好。”
燕儿手立刻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脸上有些红。
从外面的天寒地洞到了里面的温暖如春，除了发愣，她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进马车自己就被放了下来，男人坐到了对面，离自己远远的。
是不是被嫌弃了？
她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带自己走，不管他要自己做什么，她燕儿一定会做到最好。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对她的恩情。
车子里很安静，她偷眼敲了下，那个哥哥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不过眉头紧皱，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时不时还咳嗽几声，脸上也挂着诡异的红晕。
糟糕，大哥哥着凉了。
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这个猜测。之前爹诊治的时候自己看到过，就是这种症状。
想到已经理她而去的爹，燕儿眼神一黯。
手摸到肩膀上的大衣。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早应该还回去的。
想都不想的要脱下来给他披上。
“别动。”
楚湮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扫了她一眼。
他坐了起来，手里握着个精致的手炉，又递了个给她。
说完这句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是要去哪里，燕儿心中疑惑，但是没有开口问。她觉得这个人应该比较喜欢安静。
“叫什么？”
她想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的名字。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赵……赵燕儿。””
“以后就叫楚一吧。”
她没有反对的余地。从今天起，从前的赵燕儿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可绝不会是去当大小姐的。
以前的燕儿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可是爹娘都很宠她。
以后没有了。
“那我喊您什么？”
这是楚一鼓足勇气问的一句，也是到现在她主动问第一个问题。
楚湮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面色依旧是冷漠的。
“随便。”
问了等于没问。让她怎么随便？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楚一知道已经到了。
帘子被外面的人掀开了，她被外面的架势吓到了。
楚湮拒绝仆人热情的掺扶走了下来。
“怎么这么多人？”
语气淡淡的，语调也不是很高。可熟悉的人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
“这是……皇上怕下人们照顾不周，特意从宫里调出来的人手。”
一个主管模样的人胆战心惊的回答道。
楚一乖乖的站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不止她，下人们都吓得快要腿软了。
楚湮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齐儿真的是大了呢。”
说的好听，照顾，不过是监视。
齐儿是他亲手养大的也不为过。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教导。到头来，不过如此。
他用自己教导的东西来对付自己。
皇家的悲哀，莫过于此。
直到九王爷进去，一直弯腰绷紧身子的众人才敢直腰。
“传闻真是不假，这气势比皇上还……”
“你不要命了？九王爷也是你们这些奴隶能议论的？”
主管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