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瞪了二娘子一眼，娇喝道：“慢着！我要这贱民知道个尊卑贵贱。你给我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等我出了这条巷子，你们才能起来，哼，她能把你送牢里去，我也能。我让她？她凭的什么！”
“草儿，听话，磕吧，就当是为了大叔，大叔还想以后在城里卖菜呢，你真要断了大叔的生路吗？”
“我磕。”有什么大不了的。草儿虽如是说，可她自己就是动不了。
小宝爹等不得了，他猛地下死力压下草儿的头。
草儿猝不及防，脑门生生就撞在了青砖上。
这一声响，却让顾倾城很满意。她冷笑数声，“继续，我等着你。你这骨头也是个半软不硬的，怕她的鞭子？你不知我手里也有鞭子，你想尝尝我的？”
“磕吧。”小宝爹压着草儿又连续磕下去。
草儿抗拒着，她用上全部的力气对抗头上那一只大手。可是她毕竟只是个瘦弱的女娃，哪里抵得过常年劳作的小宝爹。
草儿只觉得自己头上压了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十指顶着地面，指尖恨不得塞进砖缝里，她咬着牙，不死心的非要和头上那只大手对抗，好像赢了这之手，就是赢了那些贵女，就是从那些贵女手里拿回她的骨气。
小宝爹头上出了汗，暗骂这小妮子倔气。
当那十个响头终于磕完，小宝爹直接压着草儿的头贴在地上，等着锦绣金车离开。
当冰凉的地面接触她的额头，从头凉到脚底心。
当听到车轱辘滚滚离去，香风不在，她浑身汗意冰冷，僵硬的转头看向那辆马车。
那马车真美，那上面有金有玉，够普通农户吃喝一年还有剩。
“哎呀，阿爹，草儿手流血了。”小宝跳起来两手抱住草儿冰冷的双手，心疼道。
“草儿，你这力气可真大啊。唉，咱快走吧。”
“疼吧。”拿稻草抹去草儿指尖上的血，又碰碰她青肿的额头，小宝心疼的直掉眼泪。
“疼。”当小宝温热的手掌碰触她的指，她酸痛的眼睛哗啦啦掉下泪来。
颗颗眼泪像珍珠，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阿爹呀，草儿疼的直掉眼泪呢，怎么办呀。”小宝急急问他爹。
“草儿啊，先忍着，一会儿就好了，你那手指是你使劲太大磨的。别哭了，到了菜行，大叔买胡饼给你吃。”
“嗯，吃。大叔，我疼。”草儿吸吸鼻子，娇娇道。眼泪还是掉啊掉的。
“一会儿就好了，忍着啊。”
车子进了家门，一路上倾娘都没有说话，子佩先妥协。
“倾娘，你这是和我赌气？”顾二娘子委屈得抹泪。
“是又怎样。咱们家里，娘不管事，大姐懦弱又嫁了人，你也是不争的，还不是我为你们争取谋划，若是没了我，你们现在还不知过的什么糟心日子，我不硬气些，他们那些肮脏东西就要骑到咱们头上了。我今日不过惩罚些贱民，你还要凶我，我才该委屈。”
话落，甩着披帛转身离开，看都不看顾子佩。
草儿三人紧赶慢赶进了菜行，那时天色已暮，街道上都收了摊子，小宝爹也不担心，带着两个孩子就进了他说的那家大通铺。
果然是大通铺，也很便宜，只是臭气熏天，大铺上什么人都有，有光膀子的，有抠烂脚丫的，还有吃饭呲牙的，但都是男人。
小宝爹和这里的人都很熟，呵呵笑着和几个老熟人打了招呼，就在他以前常住的角落里一阵清扫，扫下许多土坷垃，菜渣子。
草儿也不嫌弃，赶紧帮着把将要睡的地方打扫干净。小宝却是不大乐意，嘟嘟囔囔嫌弃这里脏乱。
“你是谁家的贵郎君啊，要不我们卖肉卖血给你买一套上等玉牙床？”草儿故意嘲讽他。
“那、那我不是就说道说道的吗。”小宝瞥一眼草儿冷厉的眉眼，嗫喏着没声了。
小宝爹看着自己儿子连连摇头，直叹道这孩子被他和老婆宠坏了。
草儿是男装打扮，她又故意把自己弄得脏脏臭臭，很是安全的在这大通铺里度过了一夜。
毕竟是在外面，草儿不敢深睡，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她一醒，睡在外面的小宝爹也醒了，三人在院子里的井边洗了脸，收拾停当，就赶着牛车上街道上摆开卖菜去了。
草儿进城是来找她那个从小定下的良人的，嗯，她是童养媳，这没什么丢人的，只要大华哥不嫌弃她。
可她手里没钱就怕连太学的门都进不去，和小宝爹说了一声就带了小宝去奴隶市场找活干。
他们两个也都是十一二的小大人了，况且又有草儿跟着，草儿一向稳妥，小宝爹也就放他们去。
西市很大，他们这两个土包子转了一圈，问了人才知道，他们还没走出菜行呢，把个草儿臊得脸红红，亏得她用锅底灰抹了脸，别人也看不见。
但是小宝就不行了，竟是被人臊的生了一场大气。
“哼，总有一天我要做人上人。”小宝握拳发誓道。
“唔，好想法。”草儿啃着一个梨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眼睛盯着来往的富贵人，想着一旦有好主顾，她就自荐去。
“我说真的，草儿，你看看他们身上穿的，佩戴的，不是绫罗，就是锦缎，不是金就是玉，还有还有，咱们经过的那家酒肆，那些跳胡旋舞弹胡琴的舞姬歌姬，眼睛长在天上，恶声恶气的把我们赶了，他们却巴巴的贴在富人的屁股后头，哼，真不要脸，狗眼看人低。”
“嗯。哪天咱要是有钱了，他们也就会巴结咱们了。你瞧，咱们俩也在为银钱奔波，咱们俩也得看那些掌柜的脸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草儿轻牵嘴角，眉眼清澈通透，是讽别人，也是嘲弄她自己。
“草儿你欺负我不识字！说人话！”小宝不乐意的高声道。
“哼，谁叫你懒，我每次从师父那里学了字都会教你，是你自己不学的。”草儿翻个白眼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