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他叹了口气,将她拥紧在怀里。
傻丫头?她心里一动,这倒也是三个字。不过,她转念一想,方才他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三个,因为他说的是“像发怒的。。。”
“气消了?”他在她耳边柔声细语。
“你怎么知道?”她留恋着他温暖的怀抱。
“小仙子在笑呢。。。”他的低语里也含满了笑意。
“又唬弄人,你哪里看得见我的脸?如何知道我在笑?”她早已忘记了生气的理由。
“看不见,可觉得着么。。。”他轻托起她的脸庞,低头吻了上去。
她一下搂住了他的脖颈,竟不知哪来的一种冲动,就是想吻他,重重地吻他,深深地吻他。似乎离开了他的唇,她就会失去呼吸的能力。似乎脱开了他的紧拥,她就再也撑不起自己的魂魄。
“你怎么了?”他感到了她的异样。“快看到孩子们了,你该高兴才对呀。”
“我。。。我开心的,只是。。。”她牵紧了他的手。“我想起那些事,想起你这些日子。。。”
“嗯,我知道了,”他爱怜地抚着她的颊。“想哭的话,最好这会儿就哭吧。”
“为什么?”她不禁抬眼向他望去。
“傻丫头,”他亮亮的眸里笑意盎然。“这会儿在车里,你爱怎么哭就怎么哭。不过待会儿下了车,可不许再掉一滴泪珠儿。”
“你。。。”她瞪起了双眼,对于他这样的建议,她只能给予最糟差评。
“呵。。。”他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还想哭么?”
“眼泪都让你给吓跑了。”她似乎不满。
“好,很好。”他开心大笑,却又替她拉了拉衣襟。“赶紧坐好,就要进城了。”
乌鲁木齐城头上响起号角,迎接亲王的队伍两厢排列。九爷骑着马,伴随在亲王车边。
福晋听到号角声,不觉又呆了。当初,就是在号角声中,她目睹他带着大军渐渐远去,消失在滚滚烟尘中。只是那会儿的号角,悠长中带着悲壮,而如今,却似乎华丽明快了。
自一月底离京,至今八月有余,再见到孩子们,每一个都有了不少变化。十二岁的元瑛已然婷婷玉立,那双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明眸中,忽闪着少女的矜持和憧憬。将近十岁的巽瑛,不再和弟弟打闹,粉嫩的脸蛋上也有了羞怯的红晕。弘晅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在马背上拿着弓箭跃跃欲试,难抑初见雪山的兴奋。弘暊也会说话了,脸上总挂着灿烂的笑容,是个开朗的小家伙。
不到百天的弘曏,在奶娘怀抱里,目不转睛地望着第一次见到的父亲。
“弘曏,阿玛抱抱你。”他被婴儿纯澈的目光融化了。
“阿玛,我也要抱。”一边的弘暊在拉他的衣角。
“好,好,一起抱。”他笑了起来,将弘暊抱到左膝上坐好。
亲王坐在椅中,一手抱着弘曏,一手抱着弘暊,被另外三个环绕着,幸福的笑容背后,泪花却隐在眼中。福晋望着他们,心里竟是无比不忍,不由展开双臂,加入了孩子们的簇拥。。。
九爷没有半点耽搁,已经唤太医们过来替亲王诊视。福晋吩咐嬷嬷奶娘先将孩子们带出去,自己却留了下来。
“额娘一会儿就过去看你们。”她努力将最好的笑容挂上脸庞。
孩子们得到了她的承诺,才肯开开心心地离开。
九爷带来的两位洋大夫里也有个熟人,就是给当年的八阿哥动刀的罗怀中。四位大夫诊断的结果,却出了麻烦。太医主张静养,而洋医则要求康复锻炼,不然亲王以后就真的不能走路了。福晋听得脊背发凉,洋医给出的理由更让她信服,但这意味着她的爱人要受很大的痛苦。
大夫们走后,九爷留下来跟兄长商议。他从八哥的眼里看到了那种坚定,这叫他心中有些不安。
“八哥,你切莫太为难自己。”九爷不无担心。
亲王微微一笑。
“九弟,你多虑了,怎么治好得快,好得彻底,就怎么治好了。”
“其实,八哥。。。”九爷迟疑了一下。“八哥运筹帷幄,未必需要亲自冲锋陷阵的。”
九爷心里想的,全是劝兄长不要硬熬着去受苦。八哥虽然仗打得好,但最终并不是要做将军,而是去坐金銮殿上那把龙椅。九五之尊,平日里都是坐轿的,就是腿脚不利索,骑不了马,也无甚大碍。
亲王自然知道九弟的心意,只是如今西北战事并未结束,他绝不能半途而废。这大半年来,再大的苦都挺过来了,怎能在最后关口退却?
“我离京有些时日了,”亲王笑道。“九弟,你给我说说京里的事么。。。”
亲王轻易挪开了话题,福晋知道他们兄弟俩要细谈,便悄悄退下。她得赶紧去孩子们那里,这会儿他们怕是早都等急了。
“八哥,自你走后,京里一直很平静。不过。。。”九爷说到这儿,却低下了头。
“皇上那里有什么吩咐?”亲王稍稍将身子坐直了些。
“不是,八哥,”九爷依旧低着头。“二哥这个人,你也知道,先皇在的时候,他恨我们,那会儿他不明白。如今他心里明白得很,对八哥你,他是真心佩服的。”
“如此说来,是我多心了。”亲王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八哥,”九爷突然抬眼望着兄长,语气急切了许多。“我方才要说的,是八福晋。”
“嫡福晋?”亲王的笑容消失了。“她在府中料理诸事,一向定期报与我知的。”
“若她只是料理府里的事,倒没有什么,”九爷叹息道。“就是八哥,你知不知道她在府外的事?”
“府外?若是她兄长涉及的那些人事,她倒是一直关心的。”亲王笑了笑。
“我也不是说八福晋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九爷平静下来。“只不过。。。 八哥,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儿。”
“我知道了。”亲王微笑着点点头。
九爷望着兄长,沉默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
“八哥,你身子不好,一路上又那么辛苦,今儿早些歇下吧。”
“嗯,”亲王眼神柔和了许多。“九弟,你也不用太担心。”
“好,八哥,”九爷露出了笑容。“明儿你歇好了,我就叫大夫过来。”
“多谢了,九弟。”亲王不觉心中感动,在任何时刻都无保留支持他的,从来只有这个九弟。
九爷觉出了兄长的心意,心里也是一酸。这大半年来兄长征战之苦,他听侍卫们讲过不少了。其实就是侍卫们不说,他看到兄长的神情,也能体会到兄长的苦楚,再说兄长的脾性,他也不是不知。九爷不禁感慨,八哥心气太傲,先皇不过那么提了一笔,八哥就无论如何不肯即位,非要先去建什么辉煌战功。
但战功之大小又如何来定?到底多少战功才算足够?先皇手书中,却又未言明八哥需要做多少,可八哥却像是心中十分清楚似的。九爷无法开口去问,他知道八哥的性格,先皇没有明说,八哥就不会明说。不过,九爷最担心的,是八哥自认为该做的,会超过先皇期许太多,这样,八哥岂不是要受很多不必要的苦?更令人担心的是,若八哥在困苦中弄坏了身子,反会让他人有了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