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想让别人出钱,就总得有个使人信服的由头,我本意将家里多余的东西拿去换钱买粮买药捐了就是。听着简单,做起来还是很复杂,首先要找到买家,继而至少要有足够好的价钱,最后钱货两讫之后通过谁买粮买药,又怎么交给部队,这些都是问题。当然,我心中的部队自然是指共产党,别说国民党现在本身物资力量就比共产党足,就是到了最后也是共产党当家,他们退居台湾,我还不至于在明知谁当家的情况下“弃暗投明”。想到这里,心里未免觉得有些对不起曾郁,他也在为国奉献,只是阵营不同,我从大局考虑只能忽略他。
不过,马上要开始的拍卖会却和我想的不一样,经由葛正良调整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名义上为了保障民生,让上海及周边地区困苦的人民有地住有饭吃的公益性活动,而实质上这些钱的走向和我的本意不会变,只不过原来一件东西可能要求着别人买,现在用拍卖会的形式以及做公益的名声,东西只有别人抢着要的份,钱还不会少。
我们没有明说,是担心日国人会知道我们的目的。别看上海这些大boss几乎都不鸟川口野译一家,但是他的走访拜见结交功夫并不是没有回报的,有个叫郭俊陙的皮毛商人就公开和他哥俩好,因此皮毛生意都做到日国去了,名声在上海简直臭到不行,我本不想让葛正良请他来,可架不住人家钱包大啊,干脆让他过来当“鸡”宰吧!
傍晚时分,中心酒楼门口停了不少小车,下来的每个老板都是穿金戴银,好不暴发户,可见都是鼓足了劲过来比钱多的。别看一致对外的时候大家兄恭弟友,到了内里,那一个个都是不服输的,谁也不耐烦别人比自己更大爷,所以这有些作风是有点不好看。
“钱爷,里面请!”
“哎哟,张老爷子,您也来了,快快请进,小二子,你给张老爷子带路。”
“这不是金家太太么,您又年轻了不少,也来瞧热闹啊,楼上请……”
“陆老板,好久不见……”
……
酒楼老板张琛是惯会做生意、左右逢源的人,但他背景深厚退居幕后很久,不是什么大人物已经请不动他。如今对着前来的每个客人,他认得不认得都堆着笑脸一个劲儿说好话,说的每个人事情都还没办成,心里都高兴的不行,叶是提前给拍卖会造了不少声势。能请的动这样的大老板站在门口迎客,那不是显得他们很有身份么!
我下车的时候,天刚擦黑,瞧着人也还没到齐,便不着急去现场。张琛好似早有准备,看到我来向不远处伫立的酒楼伙计招了招手:“带易小姐去二楼隔间。”
我微微点头,浅笑道谢,跟着伙计上了二楼。所谓的隔间却也比的上后世的总统套房了。葛正良是早就到了的,此时正坐着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那男人留着浓密的小胡子,梳着油背头,身上穿着西装,看见我进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位是?”我也不扭捏,不等葛正良邀请直接坐在沙发上,中年男人看我这么直接更是挑了挑眉,似乎有点出乎意料。
葛正良倒是不以为意,给我也倒了杯茶,笑着介绍道:“这位是莫凌浚,嗯,我正在和他聊后面的事情。”
原来是在谈药粮的事情,这些我都不大懂得,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葛正良习惯了我的性子,知道我对不擅长的事情一般都不多嘴,所以没多大反应。
可莫凌浚不知道啊,他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情,有一个女人加入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居然一点都不关心钱的走向,一点都不像个商人,尤其是看正良和她好像彼此默契,看来是有很深的信任啊!这就让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多加关注,要知道葛正良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他经常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被他骗得团团转,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性子狡猾且应变能力强,这也是他为什么站在组织的明面上做事的原因。可以前也有同他私下接触,那时候他连家里的下人都不让靠近,更别提别人家的什么人,而眼前这个,好像还是个未婚千金小姐,会不会是……
心里有了想法自然要来试探,莫凌浚勾起唇角,“正良,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葛正良眼眸一抬就知道莫凌浚心里想的什么,因此没有画蛇添足,一句“易家的大小姐,这次的想法就是她提出来的”就把莫凌浚堵住了。
莫凌浚从这一句话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心里有数就够了,万一人家还没到坦诚相交的那一步,问多了怕一不小心把自己这边的底都漏出去。
看他们神色莫名相交几眼又恢复谈事,我就不再关注他们,反正费脑子的事交给葛正良我很放心,我只要知道结果就好。翻看手里印成册的拍卖宣传单,跟后世的自然是不能比,但好在样式清楚,内中名堂也扯得明白,倒像那么回事。
不大一会儿,张琛就来叫人来,客人已到齐,发起人自然也要出面说两句,后面的按流程就好了。
父亲也来了,所以我就不便露面,张琛非常照顾的将我安排在三楼正对着二楼大堂的小隔间,这回倒是真的小隔间了,两边都是纱幔挡着,前面是珠帘,想看了就挪开珠帘,下面的情形一目了然,绝对是看戏的好角度,我感谢的冲张琛笑笑,他摇摇头,脸上却是另有内情的表情。
我带着疑惑坐下来,下面的主持人已经致完开场白,此刻正轮到葛正良致词。他是商行联合会会长,以这个身份发起这个活动也算合情合理,而且名声都留下座下的各位,到时候还要立案著书,流芳百世,下面的老板们心里估计都挺乐意的。
“在这里首先要感谢各位的捧场,以及各位对民生的美好祝愿,相信今天的一切,都会在将来给各位带来非同凡响的影响,我在这里替所有无家可归的人民感谢你们的帮助。咱们今天的物件……”
平日里的葛正良在我面前是斯文、优雅以及深邃的,因此沉默或者情绪起伏不大是他的特有模式,此刻的他站在讲台上一反常态,光芒四射,差点晃瞎了我的X眼。也难怪,从一开始我就不敢小看他,不管我碰上什么难题到了他手上总能迎刃而解,像哆啦A梦一样全能。看着看着,我的思绪就飘远了。
历史总是顺应时代的变化发展的,就在同一时刻的北平,即将迎来一场弘大的“志愿战争”,而相隔不远的西安更是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