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雨声淅淅,空气中更添冷意,就连往日贪早的商贩都没有几个在街上摆摊的。我在内里又加了件保暖的,外头又披上母亲大人托人从青海带过来的貂皮大衣,这才勉勉强强能告别温暖的被窝。
呼一口气,一层薄雾在空气中散开,眼看离过年不远了。
“我跟你说,这昨天实在是太精彩了,那场面你可没看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咋咋呼呼的声音,是谁会这么一大早上门拜访?
“今日这么冷的天,怎么府上会有客人?”我转过头问琉璃,她们一般都起得比较早,应该是知道的。
琉璃跟在后面下楼,想了想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我要是可以不用伺候小姐这会儿说不定还赖在被窝里不想动呢,可这位客人一大早就递了帖子,连回复也等不及送过去就上门来了,之前好像没来过,听他们说好像是高昇百货的陆老板。”
“陆老板,陆谨昇?”脑子里不由得想起昨天父亲大人给我的那张名单里好像就有这个人。
“是啊,就是他!”
看来,这昨天的迎接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要不然这位“狐狸”名声在外的老狐狸怎么会在别人家里如此激动澎湃?
走下楼梯,能看见沙发上背对着我坐着一个梳着时下时兴的油背头,身着绿色马褂的男人,听声音大概也有三四十岁最低,只是不知道怎么会穿这么艳的衣服?不过如果我能看到昨天他穿的那身金色长袍,相信我会觉得今天的他已经很低调了。
“哦,谨昇,这是我的大女儿连苏,连苏,这位是高昇百货的陆老板。”易乾雍早饭都还没得及吃就因为这只老狐狸的突然拜访而耽搁下来,而他在这里居然还激动不已的比手画脚,叨叨的他一大早血压都有些不稳,偏偏又不能直接把人赶走,这会儿看到女儿,简直就是看到救星,终于能借着介绍的机会打断陆谨昇的说书会了。天知道他其实对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到意外,同是华夏人,除非有谁愿意当汉奸,否则谁会给日国人好脸色瞧?
“陆老板好。”父亲既然开口介绍了,我自然是从善如流。
“哟,大美女一个,叫我陆叔就成。乾雍啊,你真是好福气!”陆谨昇早就听说易家有两宝,一个老一个小,这小的可不就是眼前这小姑娘,果然如传言所说的恬静尔雅、美不胜收啊!
我被他这自来熟的热情弄得有点懵,眼神瞟向父亲,见他点了点头我才改口“陆叔”,这意味着父亲脸上的不耐烦是真的不耐烦而不是厌恶,想想餐桌那边丰盛的早餐就知道了。
“陆叔,这天还早呢,我们正要用早饭,您吃过了吗,不如一起?”我这纯粹是场面话,也是借着这句话提醒陆谨昇别耽误人家吃饭,一大早就上别人家串门真会办事。
“好呀!”这一声热烈的应答声成功的把我和父亲钉在了原地,眼神对视之间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请吧,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先吃再聊。”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要把人请上桌,反正赶走是行不通的。虽然平时不怎么往来,但面子上都要顾着。
“饭菜不错啊。”陆谨昇尝了一口,赞叹的点点头,“果然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好。”
陆谨昇早年丧妻,膝下无子无女,就养了个表的,到底不能和亲生的一样,所以体会不到这种家庭的温暖。
“陆叔太抬举我家厨子了,不过一顿饭而已,如果陆叔不介意,我们家随时欢迎您来啊!”不知怎么的,从他话里听出心酸感,我十分不忍心,这让我想到了以前家旁边那个老人院,有很多老人总会坐着发呆,因为他们没有亲人关心,所以不知道生活的期盼在哪里,虽然陆谨昇还有那么大的生意,可心里该是一样的空虚的。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陆谨昇听了这话,眉梢都染上笑意,整个人乐得跟老小孩一样。
后来,用过饭后,陆叔果然又开始和我们说昨天发生的事,我当听个热闹也留下来听了。当听到父亲送的是一直小藏獒后,我的眼神闪烁了一番,再一听那葛正良的解说,我感觉眼皮不自觉跳了几下,心中升起莫名的紧张。然后在听见了下一位送的是钟后紧张的气氛又莫名的消失了,接着听到有人送专门用来做棺材的上好楠木,我的眼角跟着抽了抽,后面的其他东西听到最后我感觉脑子已经麻木了,既然不是只有父亲一个人这样子做那我就放心了,有句话叫法不罚众,虽然对日国人可能没什么卵用,但是真要处理这么多的人物,想来也不是一件易事。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们都不怕那个川口先生生气起来拿枪把他们都突突了么?
这话后来我还是问出了口,陆叔说那日国人上头有命令不能轻举妄动,大伙儿也是收到了消息才这么大胆的,反正人家要怪也无从下手,我们送的都是礼物啊,礼轻情意重啊,你还想咋样啊?
下午的时候,已经暗中联系了的曾郁和徐凯一起走了,他身上的伤不过才好七八层,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是好歹替他祈祷千万不要再受这么重的伤了。少了他在易家的上窜下跳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连母亲带我去吃最爱的八宝粥都有点提不起兴趣,倒不是我对他有什么心思,我只是一想到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跟国家兴亡有关,每一件事都可能危及生命,这种事情偏偏不是常人能够代替的,就总有一种淡淡的愁绪萦绕我心头,到底上海是哪一年被日国开始侵占的呢?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但是具体的战役我并不清楚,所以说历史学的有的没的真是急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