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已逝,脉脉此情谁诉?
细雨中伫立,时间久了,那发梢几乎也能够拧出水滴来。对此,梁晓刚恍如不觉。然而,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用手指梳了梳那厚而密的的头发,然后望着手掌上和指节指尖上的水滴,接着把这些水滴捂在了脸上:水气氤氲,即在眼前。不错,透过水滴再看时,的确是水灵灵、雾蒙蒙一片的。我的脸颊,此前怎么有点发热呢?哦,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那久违了的邻家小女孩?想她,也是正常的吧?如果不想,倒显得薄情、做作了。一个人的一生,能够让你魂牵梦萦的人,究竟会有几个呢?我们所在的那条街,叫东街。其实,这样说,只是就整条街的走势而言:那些房屋,多半倒是南北向的。而住在龙潭附近的时候,我的家,邻家小女孩的家,大门口,倒是向东的。这样说来,我和她,方向倒是一致的了。到了寺庙背后,东街转了一个弯,垂直着折向南,于是,我们这几家人,倒有点不同了。我出了家门口,自北向南走,走出一二十米后,就可以来到她家的屋檐下。这,也算是一种邻居吧?是啊,这样走,离那一潭清泉,就很近了;龙潭,就在南边不远处了。哦,有那么两句诗: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这,应该就是“青梅竹马”一词的来历。如今,寺庙西侧的那几间老式瓦房,依然静静的立在那儿;只是,那邻家小女孩,哪儿去了呢?这世上,会有多少的沧桑变迁啊!人去楼空,徒增愁思。那时候,她还扎着两条羊角辫,蹦蹦跳跳的时候,就像头顶上盘旋着两只蝴蝶。她的脸庞,白里透红的,就像秋天树上挂着的柿子。我和她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多半也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跳橡皮筋,抛石子,折纸飞机,折纸船什么的。“两小无嫌猜”?大概也是这样吧,至少,她的心思,就像水晶一样光洁、透亮。那时候,她家有三间屋子,其中一间是一个小柴房。这样的小柴房,倒也可以玩一下捉迷藏的游戏。对于懵懂幼儿来说,什么季节最好呢?春天多的是细雨,地面上时常是湿漉漉的,满是泥泞,稍不留心就会摔倒。秋高气爽的时节,自然是蛮好的,只是,那大白天,似乎短了些,玩得不够尽兴;再说,有时候,风比较大,风里的丝丝凉意,也让人有点扫兴。至于冬天,北风呼啸之时,人们大多围在火边,室外的游戏,多半要丢荒了。如此看来,那长长的夏天,倒是最好的;至少,人是更为自由的。
“郎骑竹马来”,这“竹马”,要做起来,还真不容易:到哪儿找那么长的竹子呢?就算是找到了竹子,扎成“竹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跟竹马相对应的,还有“木马”。其实,这两种玩具,都是既难做,又费时费劲的。别的不说,两根比人高的直而整齐的木棍(竹子),就不容易找到。那横的可搭脚的“鞍”,对手工的要求,也是蛮高的。当然,只要玩得高兴,什么游戏,其实都是一样的。
时光的流逝,会冲淡许多回忆。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记不起来,只能说明当时你投入不深。人的内心,对记忆,其实是有选择的。哦,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头顶上的大火球,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大概是过于炎热吧,知了的叫声,声嘶力竭之后,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那龙潭边的大树上,枝枝叶叶也像是给施了定身法,纹丝不动。灰沙铺成的街道,也是热气直涌:如果不相信,你不妨赤着脚,到上面试试。刚一踏上那街面,就会像火烧一样,咬牙裂齿的,逼得你直把脚往上收。
如此闷热难耐的午后,显然,不适于到外面玩了。
只是,待在屋子里,又能够怎样呢?除了目送着那汗滴涌出来,接着往下滴。
四周静悄悄的,我一时有置身荒岛的感觉。不想在屋子里多待了,我就走出家门,向龙潭方向走去。
路过那小屋子前的时候,我见到了她。铺着一张报纸,她坐在门槛上。
我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怎么,怎么不到家里去?”
她撅着小嘴吧,这样回答:“门槛上,要比家里清凉一些。”
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门槛上,多少还有一丝微凉的地气;更何况,她还铺了一张报纸。
我走到屋檐下,望着白得刺眼的阳光,叹道:“这么热的天,真有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