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房门中开,墨煞披着一身月色银华立在门外,似黑夜的幽冥,神秘魅惑,明明带着面具,长空却从那张青铜兽首上,看到了决然和期盼。期盼什么呢?
“我一直在等你。”长空捧着茶盏,在烛火下轻笑。
脚步声踏——踏的响起,墨煞踱着小步缓缓走进,黑色衣袖由后面一挥,身上的光辉一收,吱呀一声月亮便被关在门外。
“你已经猜到了?”在长空对面坐定,墨煞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诚然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今夜,是个意外。
“你有话要对我说,不是吗?”说着,长空抬手为墨煞倒了一杯茶,清香漫溢,热气腾腾,上好的菀州香茗。
墨煞看着手边的香茶,氤氲着热气,隔着长空的眉眼,便是朦胧的,他习惯性的偏了偏头,似在斟酌用词,继而青铜兽面微动,传出他低沉的嗓音:“你一直没问,我为何甘愿跟着你,你难道不好奇?”
“我问过了呀,你说让我帮你找人。”
“我要找的人,其实已经找到。”
“哦?你不会要说那个人就是我吧?!”
“没错!”
“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长空最近被各种疑团搞得快神志不清了,此时乍一听,哪里还能淡定的听墨煞打哑谜。
之后,长空便见识到了冷冰冰的墨煞用一种崇拜到近乎盲目相信的语气,道出了远在空域之东川俞国的一个神秘组织------东海长天帮。
长天帮总坛位于东海之上的一座孤岛,名曰东篱,岛上常年烟雾弥漫,外人无法窥其真貌,岛内机关重重,据说许多贸然闯入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为长天帮添上了神秘诡谲的色彩。墨煞被二当家捡到的时候,是个乌云蔽月的夜晚,在护岛的第三道大阵中心,所有的黑羽翎全部折断,尸首横陈,地面一片狼藉,只有那个黑色锦缎内躺着的小小婴孩煞是干净,它不哭不闹,二当家抱起他的时候,也只是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好奇的盯着。自此,这个沉静的小小婴孩,成了二当家的义子,得名——墨煞。
墨煞渐渐长大,那一年,他四岁,义父教他武艺诗书,指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对他说:“这是妹妹,从今天开始,你要保护她,直到生命的尽头。”那时的他,尚不能体会义父语声中的坚定和决然,只是不由地将那团软软的白白的小孩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四岁,稚嫩得同样需要呵护的年纪,他已经不能再得到义父无微不至的关爱,何其悲凉!自此,墨煞接受训练,刻苦练功,学会独立坚强,只为了保护那个,自出生便让所有人围着她转的人,他这一生的宿命,注定逃不掉,也不想逃。
变故发生的时候,墨煞听从义父的吩咐,掩护妹妹逃了出去,而他,流落江湖,饱受欺凌,最后,成为了杀手中的翘楚,天下第一杀。
不过无论何时何地,是何身份,墨煞从未停止寻找长天帮余众。
“我最后一次见义父,是无声楼出事前三天。那时,你尚在丞相萧毓然府中。”
“我回去没有见到你。”
“义父说,天玄令一现,天下必定为此动荡,我便是他为你留的底。”
“你是说,秦叔叔!长天帮二当家,是他,对吗?那么,我是长天帮少主?为什么?”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秦怀峰,长空眼中流露出思念和苦涩,说话语声不似方才轻快,甚至说道“秦叔叔”时,几近哽咽。这世间,能使长空濒临落泪的人事,已经不多了。
墨煞清晰的看到了长空杏眸中盛放的泪花,闪得他心口一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长空软弱的一面,她是悲伤的吧。墨煞收回放在桌上的手,在宽大的衣袖内,悄悄握得更紧了。
“是的。”墨煞点头,“义父未曾将真相告知,自有他的道理。当年。。。。。。”顿了顿,墨煞才又继续说道:“有些事,不知道,或许更好,义父是想保护你。”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往事,让你们缄默如此多年,甚至隐姓埋名。我的身世,我的亲身父母,又改是怎么样的呢?”长空同样捧紧了手中的茶盏,冰凉的触感,没能让她获得丝毫的宁静,长空此刻甚至比发现碧玺珠的秘密还要慌乱。寻觅多时的东西,马上就要拨云见日,长空不敢想象真相背后,隐藏着怎样残酷肮脏的事实,她更怕事实偏离她最初的方向,到时,她又该怎么办?
“你想知道的一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不过,都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无权告诉你,也不能。”
“什么?”长空激动的站起身盯着墨煞,急促的动作险些掀翻了桌子,屋内跳动的烛火倒映在她的眼中,清澈的眸子仿佛能令所有东西无所遁形。长空是生气的,她双颊滚烫,胸口起伏,月白的发锻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长空沉声质问墨煞:“你说了这么多,你要我自己去找?你这些日子都去干嘛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墨煞也站起了身,他回看着长空,眼中意味不明,隔着青铜面具,长空读不懂深藏于内的心疼和挣扎。“初入菀州,我便发现了他们留的暗号。这些日子,我与他们联络,他们确实是大当家的旧部,自当年变故后,便东躲西藏,辗转来到菀州隐姓埋名,就是为了完成大当家的遗命。”
“是什么?”
“她要我们保护你,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本来之前是将你托付给义父的,只可惜。。。。。。”即使多年不见,墨煞对秦怀峰依旧怀着敬意,在墨煞心里,一日为父,便是一辈子。
“属于我的东西。。。。。。”收回那道逼人的目光,长空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当日无声楼灭门之时,秦怀峰也说过,要她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们都这么说,都这么说,我什么都没了,如何去找,如何去找?”长空心乱如麻,感觉有什么堵住脑袋,她没办法挣脱,只能抱住头拼命摇晃。
见长空几近魔怔,墨煞大踏步上前拉住她正要捶向头的手,厉声道:“这是你的使命,你从出生便注定是长天帮的少主,你肩上担负着振兴长天帮的重任,你的母亲和下属用生命换得你生存,你若是这样对待,如何对得起辛苦生你养你的母亲,如何对得起临死还在担忧你的叔叔,你又凭什么再说什么报仇,说什么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啊?”
墨煞 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在长空印象中,墨煞一直是冷酷的,话很少,他厉声的质问,拉回了长空漫无目的飘荡的思绪,她冷冷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泪花闪闪,轻声问道:“凭什么?你们又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操控我的命运?我想知道真相,有错吗?为什么要这样,你们觉得很有意思吗?”
说着说着,长空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可那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墨煞倒宁愿她大哭出来,也不想再见到这样一张令他的心揪到酸的面容。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你说的我就要信,我就要去做吗?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