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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商陆这一战,一打就打了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云近春扔了画笔,厌倦了每天画一个骷髅脑袋;我亦厌倦了无休止的等待,期盼着商陆每夜入梦来。

前方的战事愈趋火热,我后宫的私事也被大臣们搅得天翻地覆。起初我还能拖着,借口国事很繁重,借口江山尚动荡,借口我心志高洁,不喜男色。

后来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年岁也越来越老,大臣们很恐慌再拖下去我想生娃都生不了了,于是一改平日苦口婆心****叨叨的劝慰架势,态度开始强硬起来。

我下朝的时候简直落荒而逃,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顺遂,赶紧回宫。”我需要看着云近春那张酷肖商陆的脸来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顺遂面有难色地看我:“陛下,宫里……”

“宫里怎么了?”我一面快步走,一面问。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便猛然刹住了脚步。

“这……”我颤抖着指向前方。

“是。”顺遂垂首默认,语气里大有节哀顺变的意思在里头。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男色。

那些老头子们真是可谓用心良苦。这些男人相貌之不同,体态之迥异,简直是囊括了全天下所有男人的类型。

我震惊了。

然后我看到这一群男人中间,钻出来一个小人,煞有其事地双手背在背后,踱步逡巡在这群人面前,像一个在巡视士兵的将军。

毫无疑问,这世间如果还有谁能让我感觉到雪上加霜祸不单行的,那一定是云近春这个愁人的娃儿,一定的!

我看到她踮着脚,将那些男人们一个一个打量过去,每一个都有独特而相应的评语:“这个眼睛太小啦。”“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哥哥,如果你的鼻子再好看一点就好了。”“就你这模样,比我的爹爹丑多了!”

我忍住自己将云近春扑杀的冲动,示意顺遂过去把她拖过来!结果见她忽然停在一个人面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哥哥,你……和我爹爹差不多哎。”

然后她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起让那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替换掉商陆的可行性!

我气得发抖,几步上前把她拽过来,然后冲着那群男人吼:“滚下去!”

他们惊恐地作鸟兽散,有几个面上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也许他们亦是不得已,家中或有自小相伴的青梅,或有惊鸿一瞥的大家小姐,只是迫于家族压力不情不愿地等着我这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选秀”。

纵然我是帝皇,又有哪一个男人甘愿做一个女人背后的影子呢——除了商陆。

打发走了这些人,我那一个晚上史无前例地开始责打云近春,从前我也骂她,但大都是做做样子,恐吓而已,这一次我是真的生气了,提着她进了宫,随手抽出鸡毛掸子,把她一按,噼里啪啦地往她屁股上招呼。

气头上的那几下又狠又准,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惊心。

顺遂被我的杀气镇住了,站在旁边欲劝又不敢的样子,云近春起初有些懵,大概是因为反应慢,等我打了好几下,她才开始哇哇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大概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她,于是搬出商陆来:“爹!爹!近春疼疼!”

她简直在火上浇油,我一听她这话,愈发暴躁,下手更是不留情,一面打一面骂:“你现在知道叫爹了?你刚才看那些哥哥叔叔的怎么没想起你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能换掉你爹?!我告诉你,也就你爹才会宠着你由着你,要是你换了今天那一个爹,你被打死他也不会吭一声儿!”

我是真的生气。也许是商陆的久久不归,也许是云近春的不懂事,也许是朝堂上步步紧逼的压力,逼得我下手没了分寸。

云近春也不知听进去我的话没,起初那哭声和杀猪似的,后来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些微的抽泣。

我打累了,将鸡毛掸子一摔,看到地上轻飘飘几根鸡毛,方知有些打重了。

急忙再将云近春翻回来看,她哭得眼睛肿大,整张脸上都糊满了鼻涕眼泪,害怕地看着我。

我忽然悲从中来。

没了商陆,何止云近春被打时无人护她,便是我自己,都已无依靠。

我眼眶发酸,自己都想哭了,忍了眼泪,让顺遂去拿跌打膏,打算给云近春涂上去。

她看到我,瑟缩了一下,想躲。我眼睛一瞪,立马又不敢动了,眼泪汪汪地由着我脱她裙子。

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后娘,根本不用演,什么神韵哪气质哪,我活脱脱就是一个后娘,天然去雕刻的那种。

我一边胡思乱想代入角色,一边脱下她裙子,立刻就后悔了,云近春白白胖胖的屁股上一道道指宽的浮肿起来的红痕,每一道都像是在控诉我的暴行。

我心里无限内疚,动作轻柔无比,给她抹了药膏,为了讨好云近春,还特意允许她睡前吃一块桂花糕。云近春本来还有些记仇怨恨,后来在桂花糕的诱惑下,立刻抛弃了阶级立场和仇恨,乐颠颠地含着指头,仗着我对她愧疚,又吃了一块桂花糕。

我惆怅,这记吃不记打的二皮脸。

昨夜因为发生了这么些波折,我觉得身心俱疲,早上起得就有些迟。我起来的时候云近春还在睡,我拍她:“云近春,起来,今天字还是要练的。”

她半天没反应,我以为她又要发挥她二皮脸的特性赖床,所以怒了,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云近春!”

这一掀我简直魂飞魄散,我看到她紧闭双眼,脸上有一种很不自然的绯红,再一摸,她全身都滚烫无比,触手就是一种惊心的热。

我惊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褪下她的亵裤,昨夜她的伤口只不过是有些浮肿,搽了药后,不仅没有好转,竟有些伤口开始溃烂了。

电光石火间我立刻明白了!这些人,把触角伸到我中宫里来了,这座中宫再住下去,就是我和云近春的坟!

“陛下,小公主她……”顺遂刚端了水进来,远远看到云近春的异样,正欲发问,我猛地转过头去盯着她。

她是一个聪明人,当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铜盆摔在地上,叮铃咣啷一阵乱转,水流了一地。

她的声音在颤抖:“陛下,不是我,不是我……”

“你起来。”我压下怒气,现在去追查究竟是何人为之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人,一定是潜伏在我身边,对我和云近春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昨天打了云近春以后,肯定要涂药,便抢先一步将药换了,能做到这样隐秘,让从前的商陆都发觉不了宫里还有一个不是他心腹的人,凭我一个人,肯定是查不出来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云近春。

我咬着牙冷笑,那些人为了让我诞下一个皇子,不惜让云近春去做祭祀上的牺牲,砧板上的鱼肉,我却偏不如他们意!

宫里的太医是不能信了,我告诉顺遂,今日不上早朝,我要出宫。

她惊悚地看着我,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带小公主出宫,你留在宫里见机行事。我不想怀疑你,我信任你,但是如果这一次我的行踪又泄露出去,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顺遂郑重地点头:“陛下,奴婢明白了。”

接下来我们一直在秘密地进行出宫的准备,顺遂有一双巧手,将我化妆成了她的模样,虽说不是十分相似,可也有四五分,猛一眼看过去,一时也觉察不出来。

那一天,我妆扮成顺遂的模样,提了一个硕大的食盒,只说是替陛下去宫外买些小食,堂而皇之地出了宫。

我像是惊弓之鸟,疑神疑鬼,看谁都像心怀鬼胎。出了宫也不敢去那些大医馆,只挑了胡同里的小药铺进去。

那郎中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看云近春的伤口便直摇头,责怪我太过粗心,怎么能给云近春涂这淤积的药,本来若是开些活血散热的药,指不定今天都好了一半。现在可好,不仅伤口恶化了,人也发热了。

我有苦难言,只能听着他一边念叨,一边给云近春清洗,涂上药膏,又用手巾热敷,折腾了半日,云近春看着倒像是安稳了些,虽说还在睡觉,但比之方才,潮红倒退了一些。

郎中看我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行医,只当我担心云近春,笑呵呵地安慰我:“这位夫人也莫太担心,令千金伤不重,平日身体也健康,只要今天热退了,就没事了。明儿个肯定又是活蹦乱跳。”

他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我是恨不得亲自去山上采药,晒干,熬煮,不能让旁人搭一把手。于是我只能冲他苦笑。

眼看着云近春也好些了,郎中开了几副药方,又道:“若家里有条件,回去最好用些冰块给她降降温,不碍事的,夫人放心。”

我道了谢,抱着云近春走出药铺,茫然地看着这白玉京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这繁华闹市是我所创,是我所维系,可又有谁知道,我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周全。

可宫还是得回,我如同出宫时那样进宫,宫里顺遂在假扮我,推说身体不适,不见臣子。

等我回来,她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跳起来把云近春抱过去,我看到她额上满是汗水,想来我出去的那段时间,她在宫里也一定是惊险重重。

她苦着脸对我说:“陛下,您走了以后,大臣们纷纷要求面见。我推说身体不适,他们也不肯走,就在议事厅里等着,还有一个想闯进来,我摔了一个茶盏才把他吓走。”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和顺遂互换了衣衫,将发髻打乱,妆容卸去,重新变回云小茴。刚弄完这一切,宫外便有人来报:“陛下,大人们在外头等着见您,无论如何也不肯散去。”

我看着尚在昏睡的云近春,想起远在千里之外战火纷飞之中的商陆,忽的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我扶了扶发髻,冷静地对顺遂说:“出去见他们。”

老头子们见我出来了,面露得意之色,看着我一步步走向龙椅。

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逼我立男后。

彼此撕破脸面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君臣之间的忌惮,我看着他们齐刷刷地跪成一片,逼我立时定下男后人选,心里其实觉得很可笑。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明白再拖下去,他们大概是要死谏了,总不能真让他们一个个撞死在我阶前,于天下人皆不可交代吧。

我在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昨天那些男人的身份和背后的家族,寻思着哪一个听话乖巧易控制,忽然群臣间一阵骚动。

我循声抬头,心里一阵绝望——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却看到眼前不远处有一人,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逆光而来。群臣像是涌动的潮水,往旁退去替他让出一条路来。

那一刻好像一场默剧,鸦雀无声的舞台上,只他一个分开山海而来,纵然支着拐杖走得艰难,在我眼里,他却是支起这一片天地的神祇。

他的衣衫上还带着血迹,发上满是霜与灰,嘴角带笑,好像开玩笑一般:“既然陛下要立男后,臣愿请命,请陛下恩准。”

有人哗然,有人摇头,他仍然笑着,将缨枪往地上一杵,他的身后,是凯旋而归的十万将士,盔甲上带着煞,兵器上带着血。

众臣迅速地安静下来,我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一场战役,他打的不是起义军,打的是那一块兵符。

他还是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倒像是强抢民女的公子哥儿,又说了一遍:“臣愿请命做陛下的男后,从此妇唱夫随,将臣所有与陛下共襄,请陛下恩准。”

我慢慢地笑起来:“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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