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哲手中的急报成为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皇上不理政务,朝廷无人做主,更别说做什么决定。
但是,庙山镇发生瘟疫,已经死了百余人,如果朝廷不及时施以合理解决措施,万一疫情扩散,就不好办了。
怎么办?怎么办?
再去宫里看看。最后的决定,似乎寻求着一个奇迹。
希望皇上,可以顾全大局。
宫里,百官三三两两的散去,整个勤政殿乌烟瘴气。
“桂公公,皇上今日还没有早朝麽?”卢新哲一身青色官服,站在勤政殿门前,拦住刚刚喊完早朝的桂公公。
“没呢,恐怕这几日都不会早朝了,各位大人看看点儿,该散了就自己散了吧。”桂公公手中的拂尘随意挥挥,无意识的清扫着灰尘,也是一脸的无奈,今天这个卢新哲是第六个了,抬脚想要离开。
“桂公公留步。”卢新哲拦住想要溜之大吉的桂公公,塞到他手里几两纹银,“我们想知道,皇上这几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真的像朝中流传的那样,沉迷女色,耽误国事?”有意识的压低声音,悄悄的问。
“这个嘛,后宫的事情,奴才也只是听说而已,不好多讲,”银子重新塞回卢新哲手中,“一些事儿,不是奴才不想告诉您,是没法告诉您,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在干嘛。”
“桂公公,您是皇上最贴心的人,皇上到哪儿,您就跟到哪儿,您说不知道皇上在干什么,换做谁我们都不信啊,还请公公相告。”卢新哲百般劝说,贴身太监都不知道皇上在玩些什么主意,怎么可能?
“卢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做奴才的,只能听主子的话,主子有心藏着,我们就是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桂公公陪出个笑脸儿。
“桂公公,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们也不会这么急着找皇上,正是因为这件事兹事体大,不能退阻,才要非见皇上一面,桂公公,您跟随皇上多年,也知道有些事情耽误不得,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不好说理,您就告诉我们吧。”张世也开始插话,瘟疫这种事情,耽误久了,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如果无法控制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容奴才想想,明日给你们答复。”桂公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许了个诺,像兰陵阁的方向走去。
卢新哲一脸怀疑的推推张世:“那不是栖凤宫的位置,他去那里干嘛。”
“我知道,那是皇上三个月前新册封的淑妃的寝宫,兰陵阁。”张世幽幽的说,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看来,宫里的谣传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皇上他……”卢新哲张大嘴巴,想要说出来,张世急忙用大手堵住他的嘴巴,使了个眼色,“自己知道就行。”祸从口出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那皇后岂不是失宠了?”卢新哲流露出明显的担忧,皇上专宠淑妃,那不就是皇后失宠么,要是真的这样,宫里那些女人,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事来。
“这件事情,还不清楚,不好说,回去再商量对策。”张世想了半响,这样一个胸怀大志,指点江山皇帝的皇帝,真的会迷失方向麽?
也许,这是一种保护,为了皇后,那个轻拿轻放的女子。
只是,这到底是为了防谁?
还有没其他可能?
还是,给某些人故布疑阵,铲除异己,但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亦或者,这个年轻的帝王,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变了?
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此刻,终于知道做臣子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走吧。”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了勤政殿。
入夜,冷寒凝站在烟波亭,几缕淡淡的风吹拂着耳畔的碎发,来不及收起,月朗星稀,几朵流云停驻在天际,不知去留,冷寒凝垂眸,思绪有些混乱。
皇上几日不早朝,宫里的传言愈演愈烈,皇上的权威受到了质疑。
而当事人却迟迟不肯现身,曾经想要去兰陵阁问个清楚,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据传言,已经有人企图罢朝,以示抗议,只是,已经有一方罢着朝了,若是另一方罢朝,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主动权根本不在百官手里。
这该怎么办呢?深深的叹了口气,最近有些压抑,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抬眼望去,兰陵阁烛光摇曳,恍惚间,耳畔,渺渺的琴音回响,似曾相识,让人不安。
“小银子,兰陵阁那边是什么声音?”冷寒凝蹙眉问道。
“琴声。”小银子小心翼翼的回答,模棱两可。
“有没有在哪里听见过,本宫听着似曾相识。”淑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大概这弹琴,都一个声儿,在奴才耳朵里,这琴无论谁弹,都是一样的音儿,听不出个所以然。”小银子平静的回答,借着夜色,忽略目光闪烁。
冷寒凝了无痕迹的勾出一抹淡笑,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
转身,回到座位上,垂眸,纤指抚琴,完美流畅的音符在指尖流淌,如雪的音质在御花园穿梭,穿越后宫的每一个角落,伴着窸窸窣窣的草动声,月光倾泻而下,照射在烟波亭,与烟波亭中的女子融为一体,如同仙境,如瀑的黑发,清冷的眸光,透露着不可亵渎的光亮。
贤怡宫,早早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贤妃走出宫门,看向传来琴音的位置。
“娘娘,要不要奴婢陪您去看看。”燕儿拿出披风。
“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贤妃漠漠的说,掩藏白日的巧舌善变,听到流畅安定的琴声,产生别样的情绪,突然想自己走走,静一静,眸间出现难得一见的平淡,回忆过往。
如果,当年没有听父亲的话,来到这里,而是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当年可以狠下心,随着那个书生,远走高飞,隐居山野,会不会也如同皇后那般淡然,不粘尘埃,傲世而独立。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好多如果,可惜,如果是没有路可以走的。
皇后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皇上的宠爱到底********,也许,她有更在意的东西,而自己,在是是非非中争斗了这么多年,无法抽离,无法离去,无法脱身,早已迷失了方向。
皎洁如月,抬眸浅望,流苏清隽,当年将军府里的那个品貌端庄的大家闺秀,已经随着岁月的磨合,渐渐消失在梦里,留在这里的,只是贤妃,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去争宠的女人,曾经的善良,也已经被沾满血腥的双手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