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的战斗往往在一个眼神的交替中展开,在一个对手的大意疏忽中取胜,细微的一个变化都可能成为取胜的关键。
缓缓飘来的云层遮挡太阳的一瞬间,严封没有丝毫迟疑地用出了一招刀光剑影,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同样没有对曾进之任何干扰,严阵以待的他双拳向前就挡住了这一记刀光剑影。
“!”看到一模一样的刀光剑影,即便是绿衣少年也不得不发动自然屏障来抵挡,可曾进之似乎没有什么动作就防御住了的观众们不禁都站向了曾进之的一边。
但实际上这一攻一守的元气消耗是差不多的,只不过炼体很好地将元气运用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没有必要外化来进行攻击或者防御,所以看起来曾进之的消耗少了许多。
可即便事实是半斤八两,但对于元气的掌握一定是曾进之高出严封一截,否则他不可能在双方修炼等级差距不大的条件下被动地挡住严封威力不小的刀光剑影而且没有任何伤势。毕竟炼体的难点就体现在这里,一方面要打通身体里的经脉使得处处都可以容纳元气,还要保证调动到各处的元气不多不少还不能逸散,这对于每一缕元气的运用都需要很细心的掌握,而对于炼气者来说并没有一个很精确的元气输出量,在自己能够掌握的范围内,输出得越多效果就越好,炼体者就不能做到这一点,多出来的部分就是无端的浪费,因此就算是表面再粗犷的炼体者,心里也会有很细腻的一杆秤。
曾进之的沉稳符合一个大帮派少当家应有的隐忍,严封有些桀骜的性格却让他焦躁起来,与俞清根本打不到绿衣少年不同,严封下下出手都是严严实实地被曾进之挡了下来,虽然严封自信如果用出泣血等威力巨大的招式,曾进之不可能再看起来如此轻松,也不会再表现给自己有些戏谑的笑容,可他也不能确认对手是否有破解之法,试探性的招数又显得有些不痛不痒,陷入了一个左右为难的地步。
曾进之倒是化敌为友地帮严封解决了这个尴尬的难题。
“看来严兄不怎么愿意轻易展示严家的泣血刀绝学啊,那么就由曾某来抛砖引玉吧。”
曾进之的双臂突然膨胀了好几倍,变得与匀称的身材完全不相符合。但这种不协调感转眼就消失了,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曾进之的身体就比之前大了一圈,两条把裤子完全绷紧了的腿在擂台上遒劲有力地一踩,仿佛上古神魔一样冲向了严封。
“神魔附体?!”在观众席上有眼力的几位大能者甚至叫出了声。作为炼体法术中难度相当高的一项能力,虽然对于高等级的炼体修炼者几乎是人人必会,但在这样一个尚未步入暗星级别的少年身上使用出来还是非常让人惊讶的。
看到方才还面无表情的曾进之突然全身释放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理智驱使严封急忙向后倒退。
而处于神魔附体状态的曾进之自然是速度大增,几乎一眨眼间就追上了严封,顺势巨大的拳头砸向了严封。
严封只来得及将手中泣血刀的刀锋向前狠狠地刺出,接下来就是巨大的眩晕感和疼痛感包围了自己。
而在台下观众的眼中,就是曾进之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拳头挥在了严封刺来的泣血刀上,整柄泣血刀从刀尖到握柄都扭曲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按理来说起码是用上好的集韧性和坚硬度优点为一体的金属打造而成的泣血刀是很难损坏的,而在曾进之方才蛟龙出海的一拳下,又是选取了相对容易崩坏的刀尖来抵挡,才直接变成了一块废铁。
但曾进之神魔附体后的一拳威力并不局限于如此,严封在面对这突然爆炸式袭击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注定了惨败是唯一的结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严封就像一颗炮弹一样从擂台上飞了出去,被一旁甚至来不及阻止的好几位裁判一起束缚住才没有砸入观众席中。
“这……”一位年纪还不大的裁判看到倒在一边似乎都失去了知觉的严封,虽然第一局的结果已经非常显而易见,可想到好几位裁判都没有阻止这几乎奠定胜局的攻势,一旦严家责备下来,尽管一雪城的势力并不畏惧一个泣血刀严家,但还是有些头疼的。
当然,另外几位已经有些老江湖的裁判则是满脸无辜,反而还一脸轻松。
像这样的意外在历届的比武会上发生的频率不会低,可但凡发生裁判没有及时地帮助选手抵挡必败的伤害时,给出的解释都是裁判认为防守方是可能可以挡住这一下进攻的,如果来理论的人执意要坚持是裁判的问题的话,那他们就更陷入了否认自己方选手的疑团中,与不自信相比,稍微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呢?
比武会这边也是急忙开始检查严封的伤势,由专门负责治疗的几位大能者平静一下严封紊乱的脉象,让他震荡的大脑快些复苏,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这些行为的目的就是简单粗暴的你快点醒过来,别耽误接下来的比赛!
反观另一边,取得第一场胜利的曾进之虽然赢得非常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但无疑进入神魔附体对他的消耗也是相当之大的,在右拳上更是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痕,这自然是严封在昏迷以前最后用力一刺的成就,这里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曾进之的气魄和胆识,正常人面对刺来的一刀,即便还是要争取一击必杀的效果,但也会微微转换一下方向伤得不至于如此之重。曾进之却是没有给严封任何做出其他动作的时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一拳废掉泣血刀将严封一拳打出擂台的同时给自己的右拳上制造了一个大窟窿。
比武会这边也是一视同仁地派出了治疗的大能者帮助曾进之恢复伤势,即便元气做不到恢复残肢的能力,但短时间激发筋骨的再生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其实在短时间内,如果大能者一心要接上断肢也是可以完成的任务,只不过相对落后的想法很难让修炼者想到这一点,倒是一些平凡的郎中会做一些创新的尝试,这些都是题外话,暂且不议。
曾进之依旧洋溢的笑容依旧遮不住眉宇间表现出来的疲倦,不高的元气储量用出神魔附体甚至都是有些透支的,但好在这笔风险投资的结果还是可以令人接受:不轻松但快速地取得了第一场的胜利。
而且当严封缓缓地从昏迷中醒来时,还未来得及思考一下对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以及刚才的感受都没有回顾一下,就又重新站上了擂台进行第二场的对决。
作为泣血刀严家的第一继承者,天之骄子这样的词语用在严封身上毫不过分,可刚才的一战对严封来说却是很大的一个打击,虽然严家家主这些大能者们一致认为在这样高强度的攻击下严封得已做出最后同样让对方不好受的一击已经是相当优秀了,可对于严封来说却是史无前例的耻辱,在没有反应过来就陷入昏迷的对决,是严封在修炼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但此刻无需去争辩什么、质询什么,用自己最强大的实力证明一切才是当务之急。
没有等到曾进之再一次的变身,严封快速地上前,手中一柄全新的泣血刀快速地绽放出无数的刀影,血红色的刀光围绕了严封的全身,比之俞清的刀舞更加震颤人心的破坏力——血莲花!
据传是泣血刀祖师偶然在看到莲花开放时创出的一招,却与莲花怒放时蓬勃的生命力相悖地代表了血腥和死亡的杀戮。
一片片的血红刀光编织出了一朵巨大的旋转莲花,目标直指曾进之。
没有片刻的时间留给曾进之去欣赏这杀戮的艺术,面对同样急速而来的血莲花,曾进之告诉了观众:自己的名字里有进之二字,却不是一定要奋不顾身地向前的。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面对一时间难以抵挡的势力,只有暂时的隐忍和退却,才可以等到强大之后的芳华。而身为江湖中人,曾进之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理念牢牢地贯彻在心中。
将双腿上的元气提升到极致,曾进之的目的简单明了:打不过我就跑,先与严封拉开距离。
但严封此时的想法也是单纯:方才你让我输得这么难看,现在这威力巨大的一击还看你怎么抵抗。
无奈血莲花对于速度的加成并非像俞清的刀舞一般明显,而在双腿上附加元气以后的曾进之却不逊色于精通遁术的绿衣少年,因此在曾进之明确了方向以后,二人的距离没有像第一场那样急速缩小,只是一丝一丝地靠近,但哪怕接近了一点,对方随便一个变向,就可能让自己稍许取得的优势也马上消失。
严封真是好不苦恼:一开始我试探性的攻击你都接了,你快速地攻击我,我来不及反应,输了第一场,现在我动真刀真枪了,你却脚踩西瓜皮似的溜得飞快,不想吃一点亏,真是过分!
由此联想到面对共产党的游击战时,***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却使不出的感觉真是感同身受,我追你就跑,我走你就追,占一点便宜就很满足,也不贪心,令人愤怒却毫无办法的放风筝战术,不管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战中,都有着无可取代的一席之地。
现在在擂台上,用血莲花吧,打不到对手,自己的元气消耗又是巨大;可不使用吧,有没有什么信心挡住曾进之神魔附体后犹如天神下凡的攻势。曾进之聪明地又将两难的抉择甩给了严封,烦恼他人,快乐自己。
在台下的一位严家执事甚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曾进之真是滑头,既然叫进之那就勇敢地刚正面嘛,跑来跑去算什么。”心里则是暗暗叫苦:这下子糟糕了,要是严封输了,又要来责怪我们没有阐明速度的重要性了。
严家家主倒是想得开,或者是已经因为严寇的问题略有些麻木了,只是平静地说了句:“看封儿还有没有应对之法吧。”
严封的大脑与周身血色莲花一样飞速旋转着,终于决定赌一把自己的运气和反应力,暂时停下了消耗极大的血莲花看向曾进之,若是对方发动与上一场一样的雷霆一击,只能赌自己来得及反应过来用血莲花迎战对方的神魔附体了。
曾进之看出了严封的意图,若是在全盛时期,他一定会选择先短暂地进入神魔附体的状态骗严封开启血莲花,再在对方发现自己只是佯攻停止施法时再发动雷霆一击终结对手,可目前自己的元气储量并不足以进入两次神魔附体状态,一旦一次不得手接下来处境尴尬的就该是自己了。
一个真正配得上帮派头领的人,实施的隐忍是一方面,敢扮猪吃老虎的赌徒精神也不可或缺,曾进之在与严封对峙了一段时间后迅速地进入神魔附体冲向了严封。
与上一场是如此的相似,几乎又是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应时间的一拳到了面前,严封只是在心里狠狠地喊着,咆哮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凭血肉之躯顶住这一拳只是美梦,唯有释放出血莲花以攻代守,才有可能绝地反击赢得胜利,而目前的首要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释放出自己的血莲花。
尽管早有准备,知道对方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但这来的速度还是太快太快了,与自己没有心里准备时根本差不了多少,就像被狙击枪暗杀和有人拿枪指着你,后者就算是知道马上会有一颗子弹射向自己,难道就能说可以躲过子弹了?快!更快!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第二场战斗要像第一场一样的收尾时,严封创造了奇迹:还是那个巨大的拳头,还是有些绝望地向前伸出泣血刀,但这一次,心里无比强烈的求胜欲望和无比坚定的释放出血莲花的目标终于激发出了他的小宇宙!
初识九级巅峰到暗星级的天堑被悄无声息地跨过,即便来不及巩固什么,可突然新增的元气和迸发出的力量使得严封在最后一秒开启了自己的血莲花。
而这一次,聚精会神的裁判们没有任何迟疑地阻止了曾进之的拳头和严封血莲花的接触,要是两者相碰,接下来曾进之的伤势一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恢复的了,轻则整个拳头被无数道犀利的刀光割裂,重则整条手臂不保,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凭借元气就可以复原的了,曾进之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没有计较什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第二场的失败,严封也是心里长舒一口气,也许有运气成分存在吧,但能够拖入第三场,自己也就不再有巨大的压力包袱了。
稍作休整,二人又重新回到了擂台上,看台上的严家家主和两位执事也是与严封保持一致地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经过两次进入神魔附体,曾进之体内剩余的元气已是岌岌可危,而刚刚突破了暗星级的严封,可自由支配的元气就充裕了许多,心态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焦躁,胜利的天平仿佛又倾斜向了严封这边。
从第一场霸气无比地一拳将严封打出擂台外,第二场初期虽然消耗了严封很多元气,最后放手一搏的出手也是犀利无比,但却给严封释放出了血莲花反败为胜。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的曾进之连第三次进入神魔附体的元气也没有了,在尚且存在不弱战斗力的严封手下有了些负隅顽抗的意味。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曾进之还是在榨干了元气以后败在了严封手下。相比起俞清和绿衣少年有些碾压的战斗,这场风水轮流转跌宕起伏的战斗激烈了许多,严封也在经历了几近崩溃到重回自信的心路历程后艰难地挺进了三十二强。
度过了一些相对来说简单或是不精彩的对决以后,又一场期待度前三的比武到来了。进攻粗暴无情却怀揣美好温暖梦想的冯家二公子对上了不止六十四强甚至在所有参赛者中唯一一位凭借心法取胜的修炼者川颜。
作为百里不见一的心法修炼者,川颜在这届比武会中带给了观众们许许多多的惊喜。很多对手在迷离之中就输掉了战斗,连自己“主动”走出擂台范围的少年也不在少数。
在川颜的面前,战斗水平强弱,修炼等级高低都没有什么大差异,一旦被他锁定,远超对手的精神力瞬间控制对手的行为意识,接下来的战斗就没有了悬念,真正做到了艺术二字。
而冯家二公子,作为这届比武会擂台赛中连胜场数最多的少年,即便一些人认为这其中有运气成分存在,但不可否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而且冯家二公子所表现出来的滔滔不绝的攻势同样证明他自身的实力也确实很凶悍,接下来展现给观众的,究竟会是一场凶悍与艺术的对决,还是会有别的意外情况发生,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川颜是一个长相非常斯文的少年,很有礼貌地躬身向冯家二公子打了一个招呼,冯家二公子虽然战斗时蛮不讲理,但面对对方犹如面见大宾的礼仪,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模仿着躬了躬身,引来了观众们一阵善意的笑声。
但此时被逗乐了的观众们,接下来他们的笑容就只能凝固在了脸上。和之前所有的战斗一样,冯家二公子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架势,就两眼无神地自己缓缓走下了擂台。
第一场,川颜胜!
当冯家二公子从这种迷糊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开擂台范围好远了。是的,一心为了家族做贡献的冯家三公子,除了在队伍中的时候,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在一雪城中东奔西走采购一些相对节约经济的物资,没有顾及接下来别人的比赛。
而上天也像是故意作弄冯家二公子似的给他安排了一个战斗方式如此怪异的对手,别说不知道,就算是知道川颜的战斗方式是这样的,他也来不及想出一个合理的对策。
哭丧着脸地重新走上擂台,冯家二公子抱着略微的试探心理说道:“那个……可不可以别让我像刚才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下去了,我们好好的战一场,可以吗?”
有着天生淳朴气质的冯家二公子提出这如此荒诞无力的请求,却没有让人感到一丝的不惬意,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而已。
川颜也是忍俊不禁地说道:“冯兄,你有所不知,这就是我惯用的战斗方式,将元气和精神力合二为一共同打击对手让对方暂时失去思考的能力然后取得胜利的。”
“……”冯家二公子有些沮丧地揉了揉头,“那俺输定了,手都还没热呢,就被淘汰了……”
“如果冯兄执意要短兵相见,川某也愿意试试。”川颜和气地接受了这个邀请,脸上的笑容让大家觉得如沐春风,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是令人大跌眼镜,“就算输了,下一场就继续客气地把你请下去嘛。”
缓缓地从一旁的衣兜里取出了一柄可以伸缩的短剑,川颜脸上的表情多出了一丝怀念,“自从师傅走了,而我也改修心法,就再没有取出过这把剑了。”
长呼一口气,看向已经手执朴刀的冯家二公子,坚毅地说道:“来吧。”
表面如此,但川颜的本心,却是追溯回了一个暖融融的春日午后,在一个雄伟的瀑布边上,身边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自己还是一个尚未懂事的少年,在老人手把手的指导下,对短剑的使用慢慢娴熟,自己也渐渐茁壮成长,直到有一天……
浓稠的杀气割裂了回忆,冯家二公子的朴刀没有犹豫地就砍向了川颜,隆隆的气爆声表明这一刀的威力多么巨大。
但零点几秒之后浮现在大家面前的一幕,才令那些一直在担忧川颜心法威力的选手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恐惧之中。
冯家二公子蓄势待发的朴刀还尚未砍到川颜身上,而刚刚还随意地握在手中的短剑,此时距离冯家二公子的喉咙仅仅只有咫尺距离,要不是裁判在冯家二公子身后用元气阻止了他的前进,这柄短剑已是贯穿了他的喉咙。
“承让。”再没有开玩笑时的那种轻浮,留在川颜斯文的脸庞上的,只剩下了淡淡的忧伤和思恋。
背身走下擂台,作为胜者的川颜的表情比之惨败的冯家二公子也没有好看多少。
台下的升辰默默地嘟哝了一句。
“那凄凉……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