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喂,你怎么在这啊?”乐婳双手插着口袋。
“等你带我去医院呢。”
“啊?……”
“昨天从办公室出来被你撞到的地方现在还是很痛啊……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陈以安一副困扰的样子。
“断了好,这样你就不敢欺负我了。”末了,乐婳笑了笑,补一句,“真是苍天有眼啊。”
“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引起我的注意呢?”
……乐婳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心里想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乐婳站在山坡上的时候觉得很惊讶,自己以前竟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一直以为这条小巷就是普遍的平地,没想陈以安竟然知道这里有这么一片长满高草的山坡。
陈以安躺在草地上,半眯着眼睛对着黄昏红色的天空。
他说:“你以前没来过吧?我和樊晟高中逃课的时候就来这里唱歌。”顿了顿他换了个话题说,“这样烧起来的天空不多了呢,马上天气就会很凉很凉的。”
乐婳坐下来,也抬起头看着天,看了一会儿就呆掉了。
“昨天……你是怎么了?”陈以安还是睁开眼睛,可是表情却严肃起来。
“也没……什么。“乐婳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是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是祁李淼淼吧?”
“你知道?”
“我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了,我也不怎么喜欢她。”陈以安拔下头发旁边的草咬在嘴里,那根草一直在他脸上拂来拂去弄得他怪痒痒的。
“为什么?她不是樊晟的女朋友吗?我还以为你们……”
“什么你们我们。她是她,樊晟是樊晟,我是我,没有谁们。”
乐婳转过头去,看到陈以安睁开了眼睛,眉头微微地皱起来。还从来没见过他皱眉头的样子,以前总是对谁都满脸笑容。
陈以安吐掉嘴里的那根草,说:“我和樊晟是从他初三那年转学过来认识的。那时候他已经认识祁李淼淼了。我和他一起嬉闹,一起打架,一起弹琴,然后又一起考进音乐学院。从大一开始,祁李淼淼来到了这儿。樊晟告诉我,祁李淼淼就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的那个女孩子。性格和喜好都极像。所以樊晟也对祁李淼淼很好,不过这种好也就是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而已。你也知道,樊晟不太喜欢说话,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有时候感觉他根本和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总觉得他有着自己的世界,谁也进不去,就算是他所谓的女朋友祁李淼淼也不可以。”
“为什么呢?”
陈以安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怎么说呢,我也不确定。就是从表面上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感情。我觉得樊晟喜欢的应该是他小时候认识的女孩子,而祁李淼淼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罢了。”
“以安,其实你已经走进樊晟的世界了。”
“嗯?”
“因为你知道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樊晟的故事。”
陈以安转过头去看到乐婳脸上湿淋淋的一大片,立刻慌了手脚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嘴里冒出一句:“怎么那么多同学,师哥向你表白都不接受人家。”
“那樊晟呢?他不也是如此。”
“樊晟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你不一样啊。”
“哦,是啊。他有女朋友了,这件事我怎么会总忘了呢?”乐婳心里想。
“那,那我都看不上。行吗?”说完,就拍拍衣服走了。
“喂,一起走呗。”
46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过来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树和树的阴影交叠在一起成为无声的交响,来回地在心上摆荡。
光线沿着山坡消失。温度飞快下降。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流过脸庞的泪水。
送乐婳回去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夕阳差不多完全沉到了地平线之下。乐婳侧过头去也只能看到陈以安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鼻梁很高,眼眶很深,嘴唇很薄显得冷漠。眉毛斜飞上去消失在黑色浓密的头发里。
黑暗模糊了一切的边界,时间水一样地消失。
于是那一句“谢谢你今天陪我”也消失在胸口,无法说得出来。
47
樊晟从大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拿着歌剧的门票穿过树木走过去,微微抬起头,然后看到陈以安和乐婳的背影。两个人的影子像钟面的指针,齐刷刷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桦树的阴影里面。樊晟茫然地抬着头,眼睛里光芒明明灭灭。似乎乐婳和陈以安在一起的画面让他多少有些不满。他们两人去哪儿?怎么聊了那么久到现在还在街上晃?
樊晟摇了摇头,正想回门口拿单车,就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去看到祁李淼淼站在树影下面,樊晟和她打招呼,他说:“你怎么在这?”
“我舅舅开车来的,你别骑车了。我也去看歌剧,我送你吧。”
樊晟低头想了一会儿,朝刚刚陈以安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下,街上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然后他回过头来说:“好。”
车门关上的时候樊晟心里突然空荡荡地晃了一下。手把门票捏来捏去的,因为用力而让门票破了些。
路过门口,陈以安“咦”了一声然后停下来。乐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樊晟的自行车停在马路边。陈以安喃喃自语地说:“这小子又要去哪了?”
“Hey,乐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乐婳回过头,原来是洪宗赫,说:“你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谢谢了。”
“真的不好意思,临时有事,你们还没吃吧?”乐婳这才想起自己出去了好久。
“吃了,因为樊晟要去看歌剧。所以没等你。我们叫外卖吃了,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么?”
“嘻嘻,虽然我中文不太好。但我想我明白了。你的那份在厨房,热热再吃。”
“Hong Zonghe, you are not to say to accompany me to play the hand travel?”Anne突然间到楼梯边上喊,然后瞄到乐婳后,又说:“婳,回来了?”
“嗯,回来了。”
“去哪了?”
“见朋友。”然后走到厨房示意叫宗赫停下手上的事,说:“行了,我自己会吃的。你们先去玩吧。”
“那你自己了。”说完,两个人打打闹闹地上去打游戏去了。
乐婳出去门口,重新给樊晟的自行车锁好。
黑,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争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仰望天空,求摸的星空格外澄净,遥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
乐婳在楼下的沙发睡着了。
起来后,才发现现在已经凌晨0点多了。楼上的游戏声已经断了。寂静中听见零零碎碎的钥匙声,乐婳刚回头。
“还没睡?”樊晟把刚脱下的鞋子摆放好。
“没有,刚刚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地方都能睡得着啊。”说完,对乐婳笑了笑。
“晚安。”走到房门前,乐婳轻轻地说。
“等一下。”樊晟抓住乐婳即将打开门的手臂。
乐婳回过头,问:“有事?”
“你…有我们房间的钥匙吗?”
乐婳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我怎么会有你房门的钥匙呢?”然后又问:“怎么了吗?”
“洪宗赫把房门锁了。”
“那,那你是要叫醒他吗?还是,你先到我…我房里洗漱。”乐婳小心翼翼地问他。
“算了吧,你先去洗。我要去把衣服吹一下。”
“哦。”
48
“你好了吗?”樊晟站在乐婳房门外,小声地敲门。
乐婳顶着湿透了的头发打开了门,说:“好了,你进来吧。”
樊晟脱下背包,本打算放在桌上,然后又拿起,问:“介意吗?”
“不会。”
乐婳把刚刚用的吹风机放回柜子里。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干什么。突然,“嘭”一声,樊晟的书包从桌子上滑落下来,书包里的东西全散了出来。乐婳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收拾着。
偶然间,乐婳从地上拿起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牵着小手,背景是向日葵孤儿院。乐婳的手颤抖着,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向日葵孤儿院“几个字。她清楚地认出了照片里的自己和那个小男孩。然后,她的瞳孔慢慢变大,渐渐地,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滴在了那张照片上。乐婳赶紧把眼泪从照片擦去,一股劲儿把东西收拾好。
“你在干嘛?”樊晟从浴室走出来了。
乐婳抬起头说:“没有,你书包掉下来了。”
樊晟立刻抢过书包,说:“我来好了,谢谢。”
“不用。”
樊晟离开后,乐婳终于流下眼泪。
她躺在床上,心里想:他怎么会有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