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片刻,等再仰起头时,一篇才华横着溢激情竖着流的公司介绍就横空出世了,我得意地放在腰包里,同时琢磨着要寻找最佳时机送给刘大爷。
第二天一上班就忙得不可开交,装了三台机,还抽空出去转了一圈,从几个商家那里领了120块钱回扣。时间到了下午四点,我正在犹豫什么时候最合适把介绍交给刘大爷。想来想去,我觉得到快下班时才是最佳时机。而且,如果刘大爷一家晚上没别的事,我一定要请他们吃顿晚饭才好。
终于快到下班了,我拿起腰包往三楼走,把介绍交给刘大爷。刘大爷看后,说:“大学生到底还是不同啊。”我赶紧说:“没没没,我觉得自己写得还不够好。”刘大爷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我,说:“你看,这里还有好几份,都不是东西,都他妈垃圾。”我还正在一边赔笑,阿姝果然按照我预料的时间走了进来。刘大爷说:“阿姝啊,苏厉写的就是比那几个小子写的要高几个档次啊。”阿姝说:“真的吗?让我来看看。”阿姝看完后,说:“苏厉,我之前就听你讲过你武功高强,什么蛤蟆功鹰爪功都能露两手,没想到你写东西还可以哦。”我说:“不过就是有这个爱好而已啦,以前闹着玩写东西,在杂志上发表过一些。”刘大
爷眼睛都瞪大了,说:“你还发表过文章啊?”我说:“读书时随便写了点,赚稿费呗。”刘大爷拍着我肩膀说:“好家伙,阿姝前阵子每天晚上回来就跟我讲你的那些江湖故事,没想到你写东西还有两手。”我说:“文为首,武为尾。”
跟着刘大爷一家一同下楼,开始和他们聊起一些文字方面的故事,越聊越投机,我没想到的是阿姝居然对文学真有兴趣,刘大爷刘大婆倒如我所料的,只是凑凑热闹而巳。快到岔口时,我装作随意地说:“要不干脆一起吃饭吧。”阿姝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刘大爷说:“这可以,但我来买单。”我说:“来公司这么久了,还没请过阿姝的客,这一次就让我请吧。”阿姝朝刘大爷点点头,于是刘大爷又朝我点点头。我问刘大爷:“可以把我的女朋友也喊来不?”
林林接了我电话,还是来了。
我带着他们进了阿姝曾给我提起过的她很喜欢的四毛卤煮饭店。
这顿晚饭吃得很开心,我和刘大爷每人还喝了3瓶啤酒。我借着酒性上来,连吹带哄天南海北地说了很多有荤有素的故事,阿姝时不时放下筷子夸张地大笑,林林觉得我突然间变得口齿伶俐,我也感觉自己好没有这得了。
和刘大爷一家拜拜后,林林问我:“今天吃了多少钱啊?”
我说:“这个你不要管,你吃得开心就够了。”林林说:“哦。”
我和林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街道悠悠地散了一圈步。
林林突然说:“你考虑离开新地吧。”
我说:“为什么?”
林林说:“有萧哲,你不走行么?”
我说:“为什么不是萧哲走而是我走?”
林林说:“你还想报复他?”
我说:“我不是想报复他,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报复他。”
35.
林林又回来住了。
林林问我:“刚才谁和你打电话?”我说:“萧哲啊。”
林林说:“你和他和好了?”我说:“和好了。”
林林说:“我们要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们不要再动荡了。”
我说:“好,安稳后我们可以去乌鲁木齐,去上海,去北京,去所有我们想去的地方。”
林林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这样?我现在哪也不想去了,我们什么也不要去想了。”
我点点头:“好,不去,就在这里。”
36.
秦始皇很天真,他既是第一个皇帝,又是贡献最大的皇帝,也是唯一不糊弄人的皇帝,所以他是暴君。
曹操也很天真,非要搞出一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如果换成客气点的“宁可我服务天下人,不可天下人服务我”,或者浪漫点的“宁可我爱天下人,不可天下人爱我”,又或者忧郁点的“宁可我哭天下人,不可天下人哭我”,更或者实在点的“宁可我养天下人,不可天下人养我”,听起来不就好多了?话说出来就是给别人听的,曹操同志,你何必认真。
37.
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小安了。
“我来帮你加点水”,小安走过来,笑盈盈地把我的杯子拿去加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安在很多事情上就直接替我下决定了,譬如说我的杯子需不需要加点水。马上,我又发现她事实上也没必要先征求
我的意见,因为我的意见跟她的总是一样的。这大概就叫默契,或者暧昧点,她习惯了我的存在,我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说实话,我知道小安对我和对别人有点不一样;同样说实话,我也对小安有好感,觉得面对她的时候特别轻松。尤其当和林林出现沟通故障而我费尽心思也不能跟林林解释清楚时,我就会在心里耍流氓,把她们两个摆在一起比一比,我觉得小安肯定会跟我一起偏执,因为我这边眨眼睛她那边就会动睫毛。
38.
林林拿我的手机玩游戏时,发现了手机里小安的照片。
林林很不静:“你连这种女人都要?你们要是有了孩子,孩子都不会想回外婆家。”
我从来不知道林林会这样出语刻薄。拿过手机,看着照片里的小安,然后将照片删除,我也很不静:“玩玩而巳。”
39.
其实,我也设想过和小安的生活。
就像我以前看电视时,会对着电视里的场景,譬如湘西吊脚楼,德国古堡,北京四合院,苏州园林,想象和林林生活在其中的样子。
电视里的,终究是别人的生活。我只要我的生活。
于是约小安去吃她喜欢吃的麻辣烫。吃得差不多后,我说:“小安,你还记得长沙职业技术学院不?”小安说:“记得。”我说:“那儿缺一个文员,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巳经帮你联系了,你去试试吧。”
小安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要你走。”
40.
小安走的事我没有告诉林林。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因为林林的关系。
41.
阿姝的独立性非常强,我用食指去勾阿姝的下巴时,她脑袋晃了晃,把我的手晃开了。
我非常有耐心,勾到第七次时,阿姝就很驯服地抬起她的下巴,听我滔滔不绝地演讲。
42.
灌溉良久的客户群终于见到效果了,几乎天天有熟单找上门来。阿姝也给我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我提着礼品顺藤摸瓜,总算摸回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单。
红蛋旅行社也是阿姝告诉我的。负责采购的那厮还是个新手,摆起腿半遮半掩地问我:“你们最近送什么礼品啊?”我说:“什么礼品都送。”那厮说:“送手机不?”我说:“没问题啊,只要一谈成就送。”那厮鬼怪地一笑,说:“我不信。”我顿了顿,说:“您等我十分钟。”
我冲到阿姝那里跟她说我要先提两千块,结果阿姝没那么多现金。我就跑到三楼,从刘大爷那里拿了两千块。刘大爷纳闷地问我:“你要这么多钱干吗啊?”我说:“送人。”刘大爷点点头就没再多问了。
我拐个弯拐到旁边的电器商场,买了那台他盯了半天的手机回来,摆在桌上,说:“是这台手机吧?拿回来了。”那厮眼冒红光,拿过来百般抚摩,恨不得当场要吃到肚子里去才好:“就按你的价格,搞吧搞吧,动作快点,我们公司的会计六点钟下班。”
这一单交割完毕,早过了下班时间。我对阿姝说:“说吧,想吃什
么?”阿姝说:“你还是回去陪女朋友吧。”我笑笑,说:“天天陪,今天休息。”
那天林林有同学生日聚会。我突然不想去。和她那些同学在一起,笑久了,脸部肌肉会发酸。
43.
小安发短信来,问我:“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说:“是。”小安说:“感谢你把我当做女朋友。”
我沉默着删去了这条信息。
44.
大盖帽今天来收那每个月300块的保护费了。不过他今天没直接去阿姝那里收钱,而是走到我身边,指着门口摆的显示器问我:“这显示器好多钱一台?”我打趣说:“1200块一台,怎么,您想买?”大盖帽说:“拿一台给我,我帮你们划掉四个月的管理费。”
我不禁对自己之前颇为不屑的大盖帽刮目相看。原来,每一丝权力只要运用得当,都能缠到一些果子。
45.
小卢接连两个月没有谈成一单,刘大婆给他发300块钱的基本生活费时,脸黑得像锅底。萧哲只好让他走人,新招进来一个。这厮块头十足,皮肤黝黑,如东非大陆过来的品种。我给他取了一个绰号“黑熊”。黑熊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虽说他读的大学破是破了点,但好歹头上也还罩了大学的光环,到底比老彭那种初中毕业生要伶俐些,脑筋转得还算快。
我心里始终记着有一件事,还没和小卢了结。不过,可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