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已经泣不成声,“我还没有……好好补偿她,还没有弥补……我犯下的错,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来不及做,她怎么能死?”
“怎么能?”
明初寒的眸底也潮湿一片,他沙哑着嗓子道:“洛神已经死了,你还能如何救她?”
尉迟夜看着他,薄唇蠕动着吐出两个字,“磷粉!”
明初寒微怔了一下,转而轻蹙起眉间,潮湿的眸底闪过不解。
“冰魄雪蝶的磷粉,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只要我得到它,我相信,娆儿一定有救。”尉迟夜说着,潮湿的眸底晶晶发亮,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冰魄雪蝶是雪域上的灵兽,一般人很难找到它们,而且,就算能找到,单凭人类的能力,又如何能制服?”
“我知道它在哪儿!”尉迟夜说着,漆黑的眸底闪烁出淡淡的殇,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同娆儿去寻找冰魄雪蝶的时候,她就站在那断崖的边缘,一袭素净的白衣包裹着她纤弱的身子,她回过头来看他,那顾盼倾城的容颜没有一丝瑕疵,崖底的冷风吹袭着她乌黑如泉的长发,三千青丝飞扬于苍茫之中。
没有丝毫犹豫,她抢先一步跳下那万丈深渊,即使知道前方凶险未卜,即使知道有可能丢掉性命,她还是义无返顾的跳了下去,她怎么会那么有勇气?
她回来的时候,几乎浑身是血,那苍白的容颜接近透明,恍若随时都会像粉尘一样随风而逝,而她摊开手掌时的笑容,让他那么心疼。
她说,你看,我找到了呢!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他怎么值得她对他那么好!
他轻颤着唇角,转而望向窗外,良久,他喃喃道:“不管有多凶险,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娆儿,这一次,换我来为你至死不悔!
“我和你一起去!”明初寒上前一步,“为了娆儿,不管那冰魄雪蝶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也拼了!”
“不!”尉迟夜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帮我照顾好娆儿。”尉迟夜轻扯开唇角,认真道:“我只信你!”
“尉迟夜……”
“拜托你!”他的眸底留露出真挚。明初寒知道,他们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人,能说出此番话,他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嗯!”明初寒点头,“我会的!”
“你需要多少人马?我都派给你。”
“不需要!”尉迟夜否定,“雪域凶险,临近断崖之处雪峰耸立,根本禁不起多数人马折腾,我自己,便好!”
明初寒眯紧了眸子,良久,喃喃开口,“你自己,多保重!”
尉迟夜又回到了嫣然所住的内殿,他已经将去雪域的事宜全部准备好,现在,只要在临走之前看她最后一眼,他便出发。
内殿的窗子开着,有习习冷风灌入窗户,整个房间都染上凉意。他关了窗,安静的走到她的床榻边。
她的双眼依旧紧闭,就这么安静的沉睡一个他们都不可探知的时空里,如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他甚至会觉得,她其实,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娆儿……”他拾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幽深的眸底噙着深深的心疼,“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古月山看日出,我们还从来没有看过一次完整的日出,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眸底迸发出浓浓的宠溺,“他一定会很像你,漂亮又聪明,可是……”他顿了一下,黑漆漆的眸对上她紧闭的眼睑,小声的恳求着,“能不能允许他……有一点点像我?”
“一点点就好。”他自顾自的说:“只要一点点,就好!”
他扬起嘴角笑着,静静的看着她的容颜,可是,等了好久好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蓦地,他眸底潋滟的潮湿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大滴大滴滚落。
他将头仰的高高的,努力把眼底的泪逼回,良久,他红着眼睛低下头来,一双眸温柔如春水,他裂开惨白的唇角,笑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他伸出手为她整理着额前的碎发,她的发好柔,有丝丝缕缕环绕在他的指腹,触感柔腻的不像话,以手为梳,耐心的将她的发全部服帖的顺于脑后。
“娆儿,我真想,一生为你梳头。”
他隐匿起悲痛,一记轻吻落上她苍白的唇瓣,转而,凑近她的耳畔呢喃:“我爱你,等我回来。”
他起身,深深的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她,那如墨的眸底荡起一丝不舍。那一眼,划过时光的流转,刻骨的心疼,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他的眼底。
他的娆儿,他今生都看不够。
他转身开门,迎面扑来的冷风扬起他的黑色玄衣,刮过他翩若惊鸿的脸。
他踏出屋子,关上门,透过门缝,直到那苍白的身影在也看不见,他才不舍收起了视线。转身,踏过那鹅卵石铺地的长院,直直奔了那皇城的门口。
谁也不知道,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伴随着木门“吱嘎”的响声,她的眼角缀下一滴晶莹,流入那被梳理的整齐的鬓角里,再无痕迹。
尉迟夜驾着马,穿过那息壤的人群,朝着那雪域的最北方驶去。
他的眼角还有抹疲态,可是目光如炬,坚定无比,他知道,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无论前方有多凶险,哪怕下一秒让他死去,他也定会捧会那神兽的磷粉,亦如,当年,她为他奋不顾身的摸样。
娆儿,今生遇见你,是我最美好的心事,而后,我便不再徘徊寻觅,因为有你,此生,足以!
“驾!”他扬起马鞭,奋力的抽上马身,那健硕的马蹄“哒哒”的踏上土地,溅起的冬泥一路向北。
明初寒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汤匙中的药喂入她的唇边,可是,因为昏迷的缘故,她的唇瓣紧抿,那褐色的汤汁只能触碰到唇瓣的边缘,便蜿蜒着淌了下来。
明初寒赶忙用白色的帕子将她下巴上的药汁擦干,如此反复试了几次,她都和之前一样,药汁一点都没有喝进去。
“娆儿……”他急得想哭,“听话好不好,把药喝掉啊?”
他紧紧的拥着她虚弱的身子,一双潮湿的紫瞳满是心疼,“不喝怎么会好?”
她却依旧双眼紧闭,除却细微的呼吸,她安静的状态让他恐慌。
他顾不上擦掉眼角的泪,只得任凭清冷的泪水滚落,滴滴答答的溅上她苍白的容颜,可是看到她的容颜被他的泪浸湿,他却突然难过的不成样子。
“来。”他小心的将她的头抬高,隐忍着悲痛的情绪小心的掰开她的嘴,又耐心的将汤匙靠近她的唇边,小心的喂了进去。
褐色的汤汁滑入口腔,干涸残破的唇瓣都水润了起来。
他欣喜的想哭,她终于喝进去了。
刚准备喂下第二勺,眼前的人儿居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睑,一双无波的水眸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明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