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天际边缘缓缓爬上终年常绿的灌木树梢去,没有温度的光洒在女人精致的妆容上。
她站在栅栏外面,手里拎着一个帆布的白色袋子,袋子边缘有手工刺上去的抽象荷花,模样显得有些局促,她收回伸出去的手不自在的冲着鹿禾笑了一下,看了看子木,复又看着鹿禾:“禾禾,我来找子木。”
这个女人是来寻昨夜没回家的孩子,她是子木的妈妈。
惨白的天际转为一片一片的大块的湛蓝。
鹿禾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接着又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妈,琦阿姨来啦!”复又赶忙推着子木出了玄关跑去给对方打开门。
“琦阿姨”鹿禾乖巧的喊了一声。
“你来了啊?”鹿禾的妈妈一面招呼她一面说:“…进来坐坐吧。”
子木的妈妈开始说起自己的来意:“我就是来给子木送件外套……”她本来想问子木今天晚上会不会回家,可是又怕自己误以为她不想让他回去,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们了。”她想尽可能看起来像一个知道儿子去向的母亲,可是……在这之前,她只是猜测子木昨夜睡在了鹿禾家。
“你真的不进来坐坐吗?”鹿禾妈妈又问了一次:“你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别太累了…”。
子木的妈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底有一瞬间闪过挫败,既而恢复正常,连道:“不用的,我没事…”子木妈妈说。
“恐怕我们要迟到了。”子木忽然道。
子木的妈妈看向儿子,两人目光相遇,子木的嘴角扯开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咧开成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子木妈妈情愿自己没有看到这更接近于嘲讽的神情,但偏偏又看到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涩涩的让她觉得难受。
阳光洒下来,将他们包裹起来,不过像是没有任何温度,只让人觉得更加冷了。
子木的妈妈点点头:“那…你们路上小心,我…我也要走了。”来这里之前连见他一面都让她不报什么希望,能这样静静的呆这几分钟已经算是不易了。
女人恍惚陷入了那段回忆。
子木九岁的时候,苏家正在急速的发展当中。
那年发生了一起事故。
子木被绑架了,绑匪要五百万的赎金。
虽然最后没有交出赎金子木也安全回来了,可是那之后好像一切都更加鲜明了起来,除非必要,子木从来不会和他们多呆,哪怕一秒钟。
虽然子木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子木的父母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们自己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唯一的儿子被绑架,对方提出以五百万交换时,他们竟然选择讨价还价,甚至不愿意交出他们能拿得出的那五百万?
他们从来不敢问子木是不是知道他们在知道绑匪要五百万时选择了放弃他,因为子木那双沉寂的眼睛使得他们问不出口,让他们害怕。
就是现在,子木的爸爸,也从来不会和子木对视,就算两个人在对话,他的目光也总是起伏不定,落在任何东西上都行,却从来不敢看子木。
现在,那个男人就坐在车内,连车都不愿意下。
“我们走了啊…”子木载着鹿禾,脚一蹬踏板,车从子木妈妈身侧闪过去,鹿禾的声音被空气撕裂开,有些散碎,要很努力才能听出她说的这句话。
“照顾好自己,不要太麻烦子木!”鹿禾妈妈的声音响亮的响起,在身后急急的嘱咐了一句。
阳光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间漏进来,脚踏车的轮子碾过还未干渴的柏油路,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渍声,轻轻呼吸一口,清晰的空气便灌入胸膛。
“子木,我什么也不会说…”鹿禾用双手环住子木的腰,头枕着他的后背,望着时断时续的路边花坛,她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将脸贴上去:“…我不会说。”
子木仔细的辨认着路面,躲开一个又一个不平的积有少量雨水的小坑,沉寂的神情开始柔软起来,冷峻生硬的脸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他终于开口说了句话:“阿禾,我知道的,你不要担心。”
她用舌头湿润了一下嘴唇,低低的“唔”了一声,轻到连她自己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