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险滩
进了何队家的院子,就看见屋内灯火通明,还没进门,就听见李队长大声说话的声音:“大哥,你这样不尊重我,搞突然袭击,不是纯拿我开心吗?”
进了门李队长狠狠的瞪了秦奋一眼,秦奋也装做没看见,不跟他一般见识,仍跟李队长笑了笑点了点头。何队坐在桌边低着头,抽着烟没说话,见秦奋进来了,站起来对李队长说:“那怎么能叫突然袭击,你光明磊落还怕什么?晨光,你回去吧,我有点要紧的事要和秦奋仔细商量一下!”
“我这个生产队长,又是你的亲戚,嘿,我现在还不如一个毛头小伙子外人了,行,现在我就走!”李队长有点恼羞成怒,竟当着秦奋的面说出此话来。
“我和秦奋要商量的,不是生产队的事,也不是家庭的事,你要搅和什么?”何队看了看秦奋,脸色阴沉的站了起来,声音也是很严厉。
“那行,我回去了,我这生产队长,你不支持我,我感觉能力也有限,不能胜任,我也不打算干了!”说着晨光转身出去了,秦奋因刚才听了晨光那样说话,心里很不舒服,没理他,坐在那继续喝水。何队倒是主动站起来,送晨光到院门口,掷地作声的说了句:“今晚你喝了酒,说话有点冲,我也不和你计较,你回去等清醒的时候,认真考虑好了以后,真要不打算干生产队长了,再告诉我,雁北队不缺你这样的生产队长!”
何队回到屋里,拎起水瓶给秦奋杯子加了点水,坐下来点根烟,说:“你骑车,何梅坐车,她进门都喊累了,你小子一定累坏了吧?何山,看你姐睡了没有,就喊她出来一下,就说我有事找她!”
“刚才何梅跟我说了,今天的玉米,买得利落、划算,你是够精明,够机灵的!”何队抽着烟,一个劲称赞着秦奋,让秦奋坐在那浑身不自在。
“其实…那只是碰巧而已,几件事赶在一块儿,我把它串起来处理了!”秦奋谦虚的说。
“秦哥,你不累啊?你咋不早点休息?还来这?”何梅睡眼惺忪的从里屋懒散的走出来,见了秦奋慌忙打了声招呼,到厨房用凉水洗了脸,回到屋里坐下倒了杯水,望着秦奋笑了笑,紧贴着何队身边坐下。
“是我叫何山把秦奋喊来的,有点事要和你们商量下!何山,快到里屋睡觉去!”何队借故支开了何山,“秦奋,我得好好的谢谢你啊!”
“何队,今天怎么了?又是夸奖我,又要谢谢我,有事,你就快说出来,让我坐这喝水等的猴急!说不累是假,还真有点累!”秦奋说。
“我现在才发现,你小子真有点水平,这几件事情的处理我十分满意!那次你说的养猪奖励的会议记录,找公社王书记,包括给庆功他们几个工分折钱物的事都是非常的正确啊,都被你言中了!这不是我奉承你,今天下午公社刘委员来还何书记的自行车,特地找到我,说他欠我个人情,今天就是被开除党籍,也要还我这个人情。他把我拉到僻静处告诉我,有人检举我,信是从区邮电所寄出的,扣帽子上纲上线的就不细说了,主要事实有养猪大队实行奖励,生活作风和以权谋私三条。公社党委原本是不打算查的,但赵书记批了字,为了慎重,公社党委明后天可能要派几个人来调查一下,也好给赵书记一个交待!找你来,帮我成见下,这事我该如何妥善处理,还要补充干些什么,另外你俩帮我分析下,这举报人可能是谁?”何队倒也很谦虚,完全把秦奋当成了自己的心腹。
“你才干几天,会不会被撤啊?”何梅睡意全无,担心起何队来。
“何队,你先要保持冷静的心态,不能自乱阵脚。你上任的那天起就要有被检举的思想准备。一方面工作干得越多,失误就越多,有被检举的材料;另一方面这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劣根性,喜欢‘窝里斗’。养猪奖励不成问题,生活作风也…不是问题,那漏洞就集中在以权谋私上,何队,你仔细想想上任后你作了哪些决定?我们逐条分析,然后想对策!”秦奋陷入了深思,其实他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来得太快了点。
“你说的关系到我自己利益的决定,除了养猪奖励以外,还真的没有!晨光干队长?秀枝干记帐员?……”何队也陷入了深思冥想中。
“何梅,你拿电筒出去到猪圈看下,我好像听到猪咬架了!”秦奋一老本真的说。
“哪有啊,安静得很,没有猪咬架声啊!”何队和何梅异口同声说。
“你要是真累了,不想动!你把手电筒拿给我,我去到猪圈看下!”秦奋看了一眼何队并向何队示了一下眼色,何队陡地明白秦奋的意思,不再坚持了。
何梅刚出门,秦奋凑近何队,低声问:“有没有和哪个女人翻脸了?”
“那有哪会事,真的没有!”何队突地一下满脸通红,坚决否认。
“秦哥,看样子这二天猪关在你院子里,你耳朵出现幻觉了!猪安静得很,我拿棍捅了二下,都不动弹,还咬架!”何梅打着手电回到屋里。
“对不起,何梅,可能是我耳朵出幻觉了!”秦奋又转过头对何队说:“何队,放心吧,没问题!调查的人如果问晨光当队长的事,你得考虑怎么回答,秀枝当记帐员你就说是我推荐的,群众也满意,象这次帐务公开…,不知道盖猪圈的事,是不是在检举内容,如果在,大友、何柱不担心,庆功是个问题!等会我回去时,找庆功谈一下!”秦奋说。
“如果检举内容有盖猪圈的事,庆功确实是个问题,他和何书记是刚出五服的弟兄,你去和他谈谈,好!他那不能出问题!另外,你能想得出检举是谁干得?”何队已完全相信秦奋,而且把秦奋当成了知己朋友。
“不会超出这四个人,何书记他对你怀恨在心,嫌疑最大,季大队或何会计,心存野心,想夺权篡位,也属正常,晨光发泄不满,敲山震虎,也在情理之中!其他人就是想整你坑你,也摸不上门!”秦奋想了想说道。
“准确!我原来怀疑面比较广,公社的人,何书记,季大队和何会计他们,我都有点怀疑,听你一分析我明白了。”何队喝了口水,笑着说。
“何队,咱们关门说话,大到党内十次路线斗争,小到夫妻俩拌嘴吵架,其核心不外乎‘利益’二个字,不论他说得怎么玄乎,分析到最后肯定逃不出那二个字!公社的人和你无利益纠结,你才干书记,谁也犯不上和你过不去,这举报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何书记!”秦奋说。
“秦哥,我知道了,怨不得你要我不要借粮不要这不要那,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为我爸考虑!那我们以后不能这不能那,那爸干书记,还不如不干书记了!”何梅眼睛惊奇的看着秦奋,疑惑的问。
“当然不是这样,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练武的人有句行话叫做‘自己的脚跟未站稳之前,千万别出拳’,何队目前情况是脚跟未稳,你出拳必然会被别人打倒!先要保护好自己,再考虑打击对手!”秦奋解释说。
“是这个理,干这个书记呀,就象种庄稼一样,肥施得要适时,水浇得要适量,庄稼才能丰收!秦奋,你就辛苦去趟庆功家,好好做做他工作,调查的人万一找到他,不乱说就好!”何队心里踏实了,有底了。
“他不敢乱说的!”秦奋说了句,站起来要走,何梅送他到院门口。
“秦哥,我爸不会有事吧?我爸这些年挺不容易的,为了当上大队干部,不知叹了多少气,说了多少好话,朝思暮想多少年,才干没几天,万一被免了,我怕爸会爱不了!”何梅把秦奋拉到门边的暗处,低声说。
“何梅,这事不要告诉你妈,免得让她操心!你回去告诉何队,让他放心,不会有事的,万一真要有什么事,你还陪我,咱俩到区里去找赵书记!他这点面子应该给我们!”秦奋小声的安慰着何梅,又双手拍拍何梅的肩,没走几步,说:“庆功从我那借了三十多斤米,他要问,算你的!”
何梅回到屋里,看见何队一个人闷着头抽烟,走到桌前给何队的杯里加点开水:“爸,休息吧!秦奋刚才告诉我,要我们这事不要告诉妈,免得妈担心。他还说,真要是有事,他要我陪他一道去找赵书记!”
“这小子,刚才为什么不说,我话到嘴边几次没好意思说出口,他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故意搁在肚里不说出来,让人憋急!不跟我说,私下里跟你说,是不是对我有隔阂?”何队看着何梅笑着问。
“爸,不是那样了!他不是个张扬的人,你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自然也不好大包大揽的夸海口,不管怎样,他终归说了出来,就说明人家想到了,咱也有了底牌,可以放心睡觉了!”何梅劝着安慰着何队。
“想到了又愿意干,这就好!还能要求什么呢?这小子,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确实比我高!我读私塾时,有次问先生,‘啥是笨蛋啥是精明人’,私塾先生告诉我,‘笨蛋在别人把事情都办成了,还迷惑不解;精明的人当事情尚未发生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何队感叹了声。
秦奋进了庆功家的院子,就听见秀枝和庆功二人在斗嘴,隔老远就能听见他俩吵闹声。秦奋进了屋,二人的争吵才平息。庆功端起桌上的碗,猛喝了一大口,端着饭碗走到院子里,秦奋看了秀枝一眼,笑笑。跟着庆功走到院子里,到了庆功坐着的板凳前,问:“不吃饭,二人就吵!”
“她干了记帐员,可得罪了李队长。年年到各家各户收粪便的活,何队从没安排过我,今年李队长偏偏安排有我!这干了一天掏大粪的活,我是擦了又擦,洗了又洗,来家了她还说我身上有味道,不让我进厨房,不让我进屋里,你说这叫啥事?”庆功边大口大口吃着饭,边发着牢骚。
“庆功,跟你说件事,因这段时间手头紧,我向何队借了点钱,你借我的米,就抵作你帮他家盖猪圈、打猪草的提前预支,这事我和何梅说好了,以后你和何梅算就可以了!”秦奋看着狼吞虎咽的庆功说。
“那敢情好,我正担心你没粮吃了,我咋办呢!”庆功停住了咽饭,大声说。
“我那大米粮站供应的每月都有,你如果没米下锅了,又不好意思和何梅说,就找我!不能让家人过充裕生活,但不能饿肚子!”秦奋说。
“是啊,是这理!”庆功连声点头,仍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吞着碗里的干饭。